如果有朋友与我年龄相近,且在二○○○年前后也住在劳动公园附近,那么对我接下来所讲的几件事情也许还有印象。第一,公园施行免票政策之前,对面拐角处开了一家冷饮店,生意不错,花生沙冰卖得最好,酱汁丰富,上面撒着不少坚果碎。每到周末,都有学生在此集聚,大呼小叫,互相抄着作业。其中一位不怎么说话的,叫韩家勇,平头,长相周正,画画不错,没学过但有点天赋,校服的袖口上常年盘踞着一艘巡洋舰,仰角,好像人在海中,茫
一 祖黛的外祖母一生有过两次婚姻,第一次嫁给白家,给白家生了四个孩子。白家外祖父壮年病逝后,白马氏改嫁到冯家,成了冯马氏,又给冯家生了六个儿女。所以祖黛的妈有一大堆哥哥姐姐,除了白家的哥哥姐姐,还有冯家的哥哥姐姐。后者还要复杂上一些,分冯家外祖父的前房留下的子女和外祖母生的六个,这七股八叉的关系,不是那个巨大关系网里的一分子,哪能分得清! 祖黛小时候最头疼的就是家里来亲戚,冷不丁就有人来了,要
一 母亲死在了秧田里,像一株秧苗似的直直地立着,两条紫褐色的腿深嵌在泥水中,大哥和二姐费了好大劲才将她从地里拔上来,她的两只结满厚茧的脚宛如带着吸盘,脚拔离泥水时,发出“啵”的一声,像酒瓶盖被启开一样。 她迟早都要死在地里的,我早就料到了,不是死在麦地里,就是死在稻田里。冬天我们往地里种上麦子,夏天麦子成熟,收割后我们又栽上水稻。姐姐们每天天亮将母亲领进地里,领进我家那块四四方方的田埂当中,天
一 这是秋天的午后,太阳火辣辣的,仍有盛夏的余威。要是坐在树荫底下,太阳就够不着你了,汗水不会再找你。这会儿大地已经裸露,所有的庄稼都已被收割,都相继被请进了打谷场。田野里从早到晚都是犁地吆牛的声音,都是慢腾腾的牛拉着慢腾腾的木犁缓缓移动的剪影。平展展的田地被一道一道翻起,犁起的湿润的泥土耀动着犁铧磨弄的滑亮,一片一片,闪闪发光,像是一地翻涌的波浪。那些被犁起的田地接着会被耙平,再接着就被耩上麦
法兰的故事1 进入十月以后,每天都是晴天。太阳从横琴山上升起,在火箭外壳烙出一圈圈光纹。来令用棉布擦拭双手,油污凝在指纹和生命线里,文着十年又六个月的苦工。 汽油味让他有点头晕,或者是因为昨夜的酒。他们难得凑钱喝了一场酒,火箭早已妥备,参展资格仍未明晰,几个伙计难免心思苦闷,喝光两瓶玉冰烧,该哭的哭了,该睡的睡了。来令独自回到仓房,把火箭拆卸又装配,一抬头就到了早晨。 “来令二号”火箭高六尺
一 秋天退位前纵了一把火,将整个太行山烧得树树红焰。秋冬交替的北方,山川草木有一份特有的壮阔和丰盛,绿的、黄的、红的,赶在冬天坐稳江山前挥霍掉最后的激情,山林如醉。红与红之间丰富的层次性、强烈的对比性,最适合写生。年轻时,周锦宣曾答应带她秋末来山里看风景,到现在不光没兑现,而且都快忘了那女孩儿的脸。他把车开到断崖前,望着漫山红遍,幻想跳进“火海”前,在太行山余脉的秋日黄昏,会想起和她经历过的矮处
画没有用。 卧床之初,儿子捧来一堆山水图轴,有些是家中旧藏,有些是新搜罗的,都是名家手笔,令人在四壁张挂,给他解闷。又搬去他床前那架旧漆屏,换成绘了四时山水的四扇屏风。春和夏在他脑后看不见,一侧头看到的是一面秋景,画的是连山绝壑、苍烟红树,上书“千崖秋气高”。底下还写了一行稚拙的小字,“高秋苏病气”,是入秋时儿子教孙子抄上去的一句杜诗,讨他欢心也讨个吉利。对着满屋的峰岫环列,他知道这是古人所谓卧
A:玩火 祝炎擅长玩火。他是镇上的名流,在景区表演喷火和滑冰。 祝炎喷火一绝,他不用火把,用自己的拳头。表演时,祝炎含一口高度白酒,拳头高举,一瞬摊开,掌心腾出一团火焰。他蓄力一喷,火龙前奔,能在空中悬停很久。祝炎对着火龙猛冲,迎面直撞,火龙遇身即灭,比什么灭火器都管用。 祝炎滑冰更是奇观,场内摩肩接踵,场外一票难求。滑冰有什么可看的?普通滑冰没人感兴趣,可祝炎不同,他用脖子上挂的打火机点燃
一 骡子第一次见兰大姑,是刚回南市的时候。 骡子对南市很熟悉。当年家住在北门外,常来这边闲逛。那时这一带还叫城南洼,刚开始热闹,往西不远有一片很大的湖面。湖是文人的说法,天津街上的人叫坑,水坑,但这一片比水坑大,比大水坑还大,中间还有一座小岛,有人取名叫“燕儿翅”,大概是说这小岛的形状像个小燕儿的翅膀。赶上阴雨,一眼望去烟波浩渺,湖心的燕儿翅漂浮着,若隐若现。常有文人相约,带了酒茶和纸笔墨砚,
夏先生·一个愿望 就像芍花巷社区所有居民一样,已经过了知天命之年的夏先生也曾有过很多愿望。他年轻时的愿望,虽然像珍贵的榴梿种子一样成活率很低,但毕竟还是有少数愿望实现了。比如他在大学读导演系时就想象着亲自在舞台上导演一部席勒名剧《阴谋与爱情》,大学毕业没多久他就把这个愿望实现了,而且在我们这个当时还没有多少艺术氛围的小城里取得了巨大成功,他也因此如愿以偿,把市晚报的美女记者金环追到手了。想当年,
一 我低头的瞬间,天黑透了。在夜幕的衬托下,我看清窗外飘雪了,稀碎稀碎的,看不到一片完整的雪花,整个天空迷蒙而混沌。稀碎的雪花扑到窗玻璃上,化成水珠缓慢地向下流淌。有那么十几秒钟,我在想这是在哪里……哦,想起来了,我的故乡烟台。烟台的冬天如果没有落雪,会失去很多景致。 病房的天花板上,两根日光灯照射着粉白的墙壁,整个屋子亮得刺眼。我皱眉瞅了一眼父亲躺过的病床,空空的。整个病房也是空空的,甚至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