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东,1972年生于宁夏吴忠,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宁夏作家协会副主席、宁夏文坛“新三棵树”之一,文学创作一级。近年俄文版《中篇小说选》《家犬往事》及日文版《家犬往事》等多部作品在海外出版。中篇小说集《父亲的婚事》荣获《小说选刊》双年奖、《蛇吻》荣登中国小说学会排行榜、《互猎》入选中子星·小说月报影视改编价值潜力榜、《家犬往事》入选“一带一路”版权输出典型案例。《西北往事
张富宝:首先,要向学东兄表示祝贺!在从事文学创作二十五年之际,隆重推出八卷本近二百万字的《中短篇小说选》,收录你1999年一2024年二十余年间的主要创作成果,这是你的集成之作,也是宁夏文学与国内七O后文学的重要收获。能不能请你简单谈谈这套书的出版过程,或者在分册的编选中,是否隐含着一些主题上或美学上的独特设计? 张学东:可以说八卷本小说选,基本上勾勒出我个人的创作面貌,国内七后作家多从短篇小说
2001年春摄于北京鲁迅文学院。 2003年冬摄于《上海文学》编辑部。 2016年摄于海口。 2018年摄于宁夏两会。 2023年5月摄于圣彼得堡涅瓦河畔。 2023年在普希金图书馆活动现场与俄文版《家犬往事》译者及编辑合影。 2024年9月在日本东京与《家犬往事》译者等合影。
阿微木依萝,彝族,1982年生于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自由撰稿人。鲁迅文学院第25期少数民族班学员,鲁迅文学院第39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作品见《钟山》《天涯》《作家》《散文》等刊。已出版中短篇小说集和散文集共十一部。曾获广东省鲁迅文艺奖中短篇小说奖,三毛散文奖,青稞文学奖,茅盾文学新人奖,华语文学青年作家奖“双子星”奖,第八届四川少数民族文学创作优秀作品奖,第十届四川文学奖特别荣誉奖,第十
当我们面对一个作家的作品,分析其各个维度的价值时,我们在分析什么? 从大凉山深处走出来的彝族作家,有着独特的少数民族身份和大山与世远离的背景,更有着个体在这个时代倔翠奔突的生活经验,这便注定了她写作视角的独特、乡土情怀的深沉、叙述手法的特异,其作品显现出陌生化、孤独化倾向,与其说她受到西方魔幻现实主义的影响,母宁说她的气质与胡安·鲁尔福之类的作家接近,写作灵感有着某种程度的契合,而作家本人曾生活
连队小学 1970年6月19日,我家下放团场。一早,一辆解放牌汽车拉着我家六口人和全部家当,从乌鲁木齐向沙门子团场进发。路程虽只有二百多公里,可驾驶员不熟悉路,当晚住在了下野地,第二天上午才到达团部。一个干部模样的人,从一栋平房里走出,在一个本子上看了看,指着一个方向说:沿这条路走下去,见到连队就到了。汽车开始在沙包窝里兜圈子,一会左拐绕过沙包,一会右拐绕过沙梁,一个多小时后,车停在一片地窝子前
受头是一个词。这个词不是一个生僻的词,只是表达一个比较陌生的接受性行为的概念。什么叫受头?别人双膝跪地给你磕头,磕一个头,或连磕三个头,你接受了,这就叫受头。 受头是一种极少见的、郑重的、带有仪式感的行为。有的人活一辈子,可能连一次头都没受过。 小时候,在我们家的堂屋,我多次看见过磕头和受头的过程,好奇之余,那一幕幕就保留在我的记忆里。稍事回忆,那些情景就像电影镜头一样在眼前历历闪回。 都是
① 大奎将二奎、三奎都喊到了,来给自己的新房子上梁 大奎在当地混得不错,加上有自己的企业,凡事都拿得出手,家宴办得热热火火的。宴席本来准备在城里摆的,但城里不给放炮,这犯了大奎的忌讳,于是就在老家那个山坡上拉开了场子。 中午摆了二十多桌,院子里,桌子连桌子,人腿抵着人腿,人声鼎沸的,有的笑声显得很浪,突出得很,旁边还有几个鼓乐手在吹拉弹唱,嗷嗷的,非常卖力。 酒到二八盅,大奎请村支书带着他
1 十月末,夜,龙江右岸的古河警务室内,谷子 正在天鹅下潜 这是普拉提的高阶动作,练习者需要张开双臂,抬起双脚,借助平衡支架,像天鹅一样下潜胸腹,弯曲脊背,直至身体极限 谷子一直不满意自己的身材,高颅、平额、宽肩,蒲叶般的大手大脚,太方,太硬,没有女性应有的柔美。 最终,天鹅失去平衡,砸在坚硬的地面。与此同时,手机屏幕亮起,江面开始闪烁嗡鸣。 三天前,驻村民警谷子巡逻时发现一艘铁壳船,发
特殊的日子,有我为你们服务。请致电:11567。 这个角度蹲着,可以看到门缝外泛着白光的半边台阶。瓷砖上有一处黑色的污迹,眯着眼睛看,像一个细腰起舞的女人。再将目光往上抬,就是这张粉红色不干胶纸写的温馨提示。吴蓉发现上面还有几排字。左下角用黑色的细马克笔写着:看片…她的眼神迅速掠过那排网址,笑了。想起了年轻时,被杨哲拉到被子里看片的夜晚。不可能再有那样的悸动了,他们像摩擦出痕迹的触摸屏,对这些失
1 高耸的黑金建筑背靠山体,如利剑般刺向长空。环形机械交互翻转悬于半空,装备各异的小型巡视舰有序从中驶出,穿梭于黑金建筑间。雾生星战舰基地内,已藏再次查验了新战舰的备战系统。此行前往巷星追捕77号实验体,诸多未知使他更加谨慎。 “你可以选择更安全的战舰。”低沉又富磁性的声音穿过两排围观的测试员。辛极海顶着蓬松的背头大步上前,敏锐地扫视操作台,坐上主驾位,命令测试员准备紧急事态下迫降海域的转换演
处暑即出暑 对于很多传统文化,由于想象空间巨大,人们自以为正确的看法,往往会错讹一生而毫无察觉。比如,我历来以为处暑之“处”是“处于”之意,属于正在进行时。记得2017年酷暑时节来峨眉山入住七里坪,偶翻字典,才发觉“处"字原初的意思“终止”,其他意义都是由此荡漾而开。比如处长、比如处死,比如处理品四川民间的说法是,处暑即为“出暑”,就像一个雄起起的少年,眼观六路,急于一闯江湖。 古人信奉宇宙之
绿色掠过 翠绿、深绿,这绿色的配菜从我心头溜过,第一次我没能抓住它们。 把所有人、物略去,我想在广州这方闹市里找到潮汕族群的印记,菜市中,一撮不起眼的绿色,在买完水产后,卖家从摊位一边抓出,放进湿漉漉的塑料袋里。 潮汕人才会这么多此一举,才会这么替你考虑,且不计较芹菜和葱的成本。 “卖海鲜水产的,准备了香芹和葱,那只有潮汕人了。"女儿刚进入广州生活时,感叹体会深刻。也是,以前,林和西的市场
1 我对白茅的关注,始于唐代边塞诗人笔下的白草。在自己的诗词里,曾多次写到白草。有一次,我在整理他的这些诗句时,把他写白茅的诗句,混到写白草的句子里,这才引起我对白茅的注意和兴趣。不禁想起儿时放羊时,什么草都吃的山羊,却不去碰白茅。当时好生奇怪:白茅草高可没羊,为何羊不去吃呢?后来,我发现白茅有锯齿状的叶片和粒状结构的叶面,尤其是它的叶片,形状好似锋利的“矛”,这也是山羊不吃它的原因。仔细观察,
告别寒冷萧瑟的北方,我们的航班已抵近温州上空,却突然被告知由于台风,需要暂时备降厦门。最终,经过一个小时的等待,飞机再次起飞,终于平稳降落在温州龙湾机场。 初次来到温州,接我们的朝涛兄热情地介绍着自己的家乡:温州是个背山面海的城市,高山、丘陵、平原、滩涂、岛屿。以前,温州人出行最主要的交通工具是船,这里曾经河网纵横,走水路是人们相互交往、与外界沟通最便捷的方式。如今,许多河道都被填平了,人们的出
登临天山天池 我对出游的基本概念缘于新疆天山天池。 第一次有幸上天山天池,那还是一九七九年七八月,我小学刚毕业,才十二岁。 是赵美叔带我去的。正好他们单位要去天池游玩,我就顺便沾了光。好像没听说过天池,总之是个好玩的地方,不然一个大单位为什么要专门坐车去玩一天呢。赵美叔说:也不远,乌鲁木齐过去,拐过米泉,进到阜康,就在天山上头。 那天,我们起得很早,天还黑着,我和赵美叔心里亮着,穿巷过街,
这是一条奇异的路,一条我从未走过的路。一条从托克逊右转,进入天山深处的路。在坚硬的石头和往后疾走的沙沟中,我指认矮小的、飘着黄叶的树木是胡杨树。 此言一出就引发了嘲笑。星妹笑得可真开心呢!因为我的语言,像一个无知的孩子,被触动了欢愉的神经。此行我的心情格外地好,我极力地辩解,坚定地认为它们是这个深秋的胡杨。 为什么胡杨一定要高大呢?我相信这些不起眼、突兀在路边的植物,隐藏着倔翠不屈的个性。它们
又是一年沙枣花开,香甜的味道唤醒深深的记忆,就像绵延逶迤的天山脚下的一颗种子,随时都在准备发芽。 沙枣熟了 连部后面的沙枣终于熟了,早就馋得娃娃们直流口水。 秋日里,天蓝得很过分,云朵飘来飘去。我和燕子走在放学的路上,小江神秘地说,看林子的老王头去外地办事了。我俩异口同声地问,他家的大黄狗呢?小江用手示意凑近乎点,这才悄声说,带着一起去了。三人对了一下眼色,直奔沙枣林。 秋后一到,热气毫不
清晨的吐普辛村(蒙古语为芨芨草多的地方)沉浸在静谧的薄雾里,空气裹挟着杏花的味道,我站在窗边自送着牧民赶着一群疾蹄而过的牛羊穿过开满杏花的小巷这是三年前我第一印象中吐普辛村的面貌。 2022年杏花开得正酣时,我被派驻到开展“访惠聚”工作,工作队依照要求,将每个队员和村干部组成“一对一"结对子帮扶小组,目的是让我们互相学习,取长补短。森巴提·克孜尔别克是我的A岗,她负责党建方面的工作,我对应她的B
1 二伯一辈子就圈在这口锅圈里。锅圈不大,就七户人家。除一户林姓以外,剩余人都姓王。也不是一个先祖分支,二伯一家原本是邻县山那边搬过来的。三兄弟和一个姐姐,姐姐嫁到镇上,弟弟搬去了别的村子,剩下大哥和他,还窝在这口锅圈里。锅圈里的七户人家,现在也只剩下六户了,林姓人家户主死得早,女儿已出嫁,剩下孤儿寡母的娘儿俩。儿子十五六岁时,也入赘给邻县的叔叔。剩余的另几户王姓兄弟均住在上半坡,最上边的一家再
在第九师活跃着一支鲜为人知的队伍,他们用热血和青春,书写着属于他们的戍边故事。他们的坚守,如同塔尔巴哈山上的星辰,虽不耀眼夺目,却照亮了祖国的边境线,成为这片土地上最动人的风景。 1 记得2021年的夏天,我来到了离家十几公里之外的第九师一六六团,开启我新的职业生涯。刚到单位,我就听闻了一名哈萨克族老护边员道来提·胡达拜尔的戍边故事。怀着对这位老人的好奇心,我跟随着单位的巡逻车,第一次来到了边
新疆娃 马新兰 我是一个土生土长的新疆娃 是第二代兵团人 我的爸爸妈妈已经化作泥土 上面生长着棉花和小麦 那么温柔 丝丝缕缕的风漫过来 我在风声中裹紧身体逡巡 就像徘徊在往事中 那么温柔的黄昏 为我腾出寂静来 把时间凝固 半盏黄昏都是我的 笼罩我 裹挟我 听见有人低语 有人轻叹 瞧,那个归客和他们一样 我一直匍匐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用激情和信念 一寸一寸拭去,这
等风来 欣喜在枝头 我一直紧张,焦虑 像一枚叶子 在风中微微打着颤 大漠寂静 翻滚 触摸地面 又飞起 偶尔把自己抚平 舒展 乘风飞翔 这是属于我的 也是许多人的命运 乳白色的沙丘圣洁 向着天空哺育 一圈圈的小旋风 孤独游戈 向下钻探 向上飞升 一种挺拔的意志 是胡杨 道路在延伸 行走千年 那只辉煌的巨眼 恒在关切 我们都来自那棵树木 并最终归于泥土
在亮马河的梦里 在三月初的夜里,我闯入了亮马河的梦中 那些不同于红墙黄瓦的建筑 是都市的脉搏,在夜色中跃动 历史的体温早已冷却,而春风似故人 桥从银河深处淌出 河面上倒映的霓虹 和散落在人间的星子 缠绕着夜的朦胧,生出稠密的遐想 我遇见一个垂钓者 他甩出的鱼线钩住了月亮 只要不提竿收线,整条河都是饵料 他把月亮养在水底,是他在垂钓月亮 还是月亮用虚幻勾住了垂钓者? 我醉
小暑 我尝试着 轻声呼唤你的名字 像以往 每个夏日的清晨 站起脚尖 去拥抱暖洋洋的热烈 想象着你坐在窗前看书时 随意从指尖弹落的香烟 你曾告诉我 秋的呢喃 是西风拂过树叶的沙沙 秋分 你曾告诉我 秋的气息 是初阳微升暖暖的温存 你曾告诉我 秋的曼舞 是日暮山头层林尽染的红 轻声呼唤着你 停留在每个夏日的午后 草莓味的冰激凌卖光了 你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红枣西施张银银 阳光下,院子里的红枣堆积如山。 张银银的红枣西施电子商务公司设在自家的院子里,几十个工人正在对红枣进行挑选、分级。 张银银,个头娇小、身材瘦弱、面容清秀,脸上始终洋溢着自信的微笑,看上去真不像是天天和泥土枣树打交道的连队职工。二〇二三年,她的红枣西施电子商务公司完成营收一千五百万元,成为享誉业内的“红枣西施”,也成为带领职工直播卖枣的网红达人。 回首往事,一路走来她都觉得是
敬亭山 依然在宣城北郊 独坐 一坐 就是千年,痴心不改 我四处寻望 那盛开的杜鹃、翠竹、茶园 还有山顶悠悠飘飞的白云 它们撩拨我内心的诗意 在平仄中穿越千年时光 我想像梦一样 复原他当年独坐的姿态 是坐在一块石头上呢 还是坐在一片草地上 孤独围绕着他 看白云,也看众鸟高飞 几千年过去了 他已坐成山的一部分 他的灵魂,或是山的代名词 这诗歌播下的种子 始终没有
时光微锁 草叶背面 一只蜗牛倒悬,四下里看 时光微锁:锁远山波澜 锁天地,于叶尖滑落的瞬间 时空 芦苇:高举着热烈,用火焰无声呐喊 逝者:住进佛肚竹,忘记了还有来年 夜空:旋转那张密纹唱片,亘古不变 宇宙:宛如泥土里,那只卧睡的幼蝉 某地假日旅游 数万人挨挨挤挤,全都停止了思维 这些:时间形形色色的斧痕 年轮们:挤在一起,密密匝匝 这些:假日旋钻,吱吱呀呀深钻的响声
夏日山居 天气这么热,只适宜 卧在宽宽的华阳河里 做一枚小小的鹅卵石 惬意到没有一点棱角 在清凉而干净的水世界里 看月亮撑着小船过河 听满天的星星唱歌 如果巧遇一场暴雨 就能看到大山里的女孩 一个接着一个,瀑布也似 从陡峭的悬崖上跳下来 她们青春的胴体 总会惊起一阵一阵 雪白的掌声 大山 两只鸟儿 在空空的山林里穿来穿去 那是我的眼睛 大山啊 太阳描绘过你的
① 金灿灿的辫子 伴着歌声 在晚风里摇摆 风里雨里 没有停下过轻盈的脚步 小树总是摇曳着身子 与她比着那一个长得更快 悄悄地长着荒草 一片枯叶 在风中飘荡 它寻找着以前的繁忙 迟迟不愿走进 今夜的落寞 一轮弦月还是 斜挂在树梢 有一天 走出去的女孩 再也没有回来 只留下了放牛娃 围着那棵老柳树徘徊 一天又一天 一年又一年 黄牛已去了另一个世界 他
静网 道路中间——排水盖下的井壁上 中午的阳光透过铁格栅 照会一株蕨类植物 光线穿过幼叶的纤维 和茸毛突起的薄薄的表面 整片叶子在垂直的气流中 微微摇晃着半透明的绿 白瓷瓶的霜在壁橱的角落 铁皮盖服帖的商标泛起褪色的青白 融为瓶体的一部分 而凡·高的鞋在画中被保留 消失殆尽的命运 中午的强光,插入池塘的 底部,就像一根受力弯曲 又弹起的竹篙 而漂移的一整天都是灰暗的
木头人蹲在马路上 可想而知。青春还是 一句赞叹。没有慌张 木头人蹲在马路上不肯回家 回到家里还是一个人 不如在马路上等月亮爬上来 等月亮爬上来 枝头上的火还在烧 没有沉甸甸的负累 置身青春的情绪里 还可以大喊或雀跃 月色多么美 木头人静静地享受了一整夜 木头人没有说一句话 木头人不会说话 没有作为景观需要 持有的缄默和自觉 景观 遭遇 石榴树倚着 耳朵被楸长后
1 暝色浸入高楼,描金的玻璃 从宫殿撤下—铺满泥河,遗忘于顶楼的 旧内衣、厚棉絮,躲进阴影里 檐下,被弃置的兰花布满焦黑斑点 模仿了烟鬼的肺叶 在微风中轻轻地摇头,继而否定: 如此轻易地闯入的,何啻是她 2 独坐,必然困难 早起看日出的人,必然是早起的 众鸟高飞—先行确定范围: 与云朵平行,高过树梢些许, 远离客机,远离顽童之弹弓 和太阳,和岩石和墓砖一般 既然都是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