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二次见面,还是在公司对面的咖啡馆,吕念带了花,抱在怀里,很大一束,大得呀,几乎看不见他的脑袋了。他把花送到岳小云面前,笑着,不说话,两只眼睛粘在她身上。这还是第一次有男人给岳小云送花,含义自然不同。 岳小云说:“咱俩上周才认识。” “那有什么关系?一回生二回熟嘛。”吕念开门见山,“我对你的感觉太好了。” 岳小云不接受,但也没明确拒绝。她只是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因为正事还没说,她也不好
《对岸》应该是我写下的第一篇关于爱情的小说,当然,故事纯属虚构,人物在生活中亦无原型,我仅仅对“对岸”这个词语充满兴趣。 小说创作就是如此神奇,有时起于一个难忘的故事或者意象,有时仅仅是出于某种意难平的心绪,而有的时候,盯着某个词语,我会久久发呆,沉迷于它背后的虚茫世界,那种感觉非语言可形容,却指向了虚构的本质。我必须郑重其事地强调一点,凝视具有强大的力量,长久的凝视给了我要为它塑形的勇气。
作为一名青年作家,李一默的创作多以县城为背景,不仅描摹县城这个连接城市与乡村的过渡地带的真实样貌,更善于把握生活于其中的各色人物复杂、微妙的心理状态。李一默始终以文字为利器,沉实又尖锐地投掷出自己的思绪,质问文学的终极命题之一:“自我”究竟是什么?又将归于何处?新作《对岸》中,李一默将视点聚焦于从县城出走到大城市的女孩儿岳小云身上,铺开庸常琐碎的生活日常与错综委顿的情感纠葛,从而延续了对“自我”命
四奶奶起了大早,烧了红烧肉,做了银鱼涨蛋,盛进两个饭盒,小心地放进竹篮,这才喝了碗粥,挎着篮子出门。 外面早已入春,风中已有几分暖意。地里的麦苗儿绿油油的,一眼望不到头。田头的蚕豆开花了,近看像无数睁开的眼睛,远看仿佛千万只漂亮的蝴蝶随风悠扬飞舞。路上不停有人打招呼:“四奶奶,去敬老院呀?” 四奶奶高声答:“是嘞。” “今天给明子做了什么好吃的?” “红烧肉、银鱼涨蛋呢。”她故意拖长尾
于承和汪萍走进大堂,大堂里闪烁着高档大理石的光泽。于承的右肩和汪萍的左肩一高一低,相距两只拳头的样子。两人之间没有亲密举动,判断不出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是,在大堂经理看来,他所望到的男女,不管是啥关系,既然他们在向这里走来,走向过道的那头,那么,都在走向关系不一般的路上——除非他们是夫妻,关系本来就不一般。 这一天,汪萍穿着宽松罩衫、纯白裙装;于承穿着望上去很柔软的塔夫绸面料夹克衫,夹克衫的左袖上
狼进了一次达尔汗家的栅栏,转了转又走了。 几天后,达尔汗突然宣布一个消息:他要戒猎,从此不再打猎。宣布完消息后,达尔汗喝了一瓶酒,然后,他便开始砸那些打猎工具。他的打猎工具相当齐全,有猎枪、捕兽器、弓弩、标枪、吊钩圈套、机关圈套、大网、狼夹、狼牙棒、格扇栏、石夹、软夹,甚至还有猎犬。他从年轻时开始储备这些东西,快到四十岁时才储备齐全,但现在他砸毁了所有打猎工具,就连那几只奔跑如飞的猎犬,也被他送
最后一次回老屋。 老家村里的人在第一场雪来临前,基本搬进新盖的拆迁楼。老村子虽然暂时还没拆,却静悄悄的,不闻一丝声响,一眼望去,荒凉的房顶上,只剩下草垛上的堆堆积雪和耳边呼啸的北风。 村里大路上积雪已经开始融化,小路上却是一脚下去一坨泥。沿着泥泞不堪的小路走到老屋门前,打开那把锈迹斑斑的门锁,一道一道门,我检视着,搜索着,生怕遗漏掉父母的任何痕迹。 新区成立,旧村拆迁,多数人都选择抛弃老屋,
一段时期以来,文学界都是点赞状态下的好评如潮,但具有经典品质、能够引起时代阵痛和振奋的作品却不多。 许多作家浮躁时代急功近利,缺乏生活的沉淀,缺乏厚重的社会情感,缺乏深刻的社会责任,文学创作呈现碎片化和工业生产化特点。一年动辄百万字,文字中却总是出现很多常识性错误,“伪经典”“伪优秀”随处可见。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缺乏真正的文学批评和敢于批评的批评家。 李一鸣恰是这种敢于批评的文学评论家,其《
养鸡场战事 朋友邀我们参观他的养鸡场 几百只会上树的公鸡 像它们的主人 生活散漫随性 它们吃椰子、波萝蜜长大 高蛋白使它们 脸色潮红、声音高亢 十六七岁的鸡少年 无限盲目勇猛 我们正巧目睹了一场战事 它们三五成群 集中精力盯住对方 脚步随对方的移动转移 鸡头毛发耸起,脖子伸长 启动战斗引擎 叫声仿佛扫射的子弹 此起彼伏 连绵不绝 一场混战即将爆发 朋友快速打
我是一只快灌满水的瓶子 震荡中,激情四溢 那隐秘在眼睛里流转 就是不说出来 我是一只快灌满水的瓶子 掸去窗台上的灰尘 掩上房门,转身的一瞬 云开了 一束昨天的风 翻过今天的屋顶 一片片雪,飞蛾一样 把我包围 我在灯光里突围 一首歌 前往源头的途中 在拐弯处,呜咽不止 飞起来 那叶子的另一面 是朝阳的山坡 将我拥紧 溜达鸡蛋 溜达鸡蛋 也叫家鸡蛋 笨鸡蛋
1 乌桕树比栾树 更适合表达骨子里的激情 它们像火鸟一样燃烧 在大地的苍郁中跳动 三足金乌也是 从江汉平原一直跳到北京 光谷东的艳阳天和北京城里的雨 其实是同一事物的两面性 语言学里,清冷的夜风和被吹落的银杏叶子 构成了另一种因果关系 江西菜馆鄱阳湖鱼头热气腾腾的眼睛 让我们重新拥有宁夏、贵州和湖北口音 但回到诗里 追梦的人还是会用普通话把它们和故乡尽头 那一小块土地
在浮世 时间抽出丝缕,把旧事物重新抚摩一遍 从身心的倦怠中恢复过来 让我变得日渐纯粹 深夜,我咀嚼的声音 在词语内部消化 好像花香活着,成为恋爱生活的蜂蜜 昼夜听见灵魂在歌唱 人生你好,我的孤独不仅因为爱 饲养的阳光很好,因为在那些赞美抵达的地方 默念一个生死的名字很好,因为松开了生命 写下大睡特睡,治愈伤口 旧 事 与父亲盘膝对坐 夕阳比以往更加柔和 我们在共享一天
我的书架 小学课本和我的一本诗集 挤在大师中间 像小孩子钻进大人堆里 凑热闹 妻子见缝插针 摆上药瓶 茶叶盒以及捣蒜用的蒜臼子 她是对的 书本和生活本来就该在一起 早年的全家福摆在最上面 那时我们很年轻 孩子刚学会走路 一本书看完了 就恭恭敬敬地送回书架上 烛 光 那些年 乡村的小学校时常停电 停电也好 你捧来蜡烛 烛光把我们的影子晃在墙上 毛茸茸的 像
鸟 语 隔着一座巴别塔的距离 同在一个空间 却是时间的两条线,不交叉 它们有喜悦、悲伤和愤怒 高低婉转的声音 不同的身姿 都是情绪的传递 观察者的自我 其实都是误读 我们只要明白 听不懂 有时是最美的结果 风 筝 被一根线牵着 高于人群 它像风的灵魂 飘在头顶的路 在天空留下 身影 只让最解风情的人行走 一根线测试的飞翔 鹰用翱翔飞往 辽阔 在视线以
“绿径穿花,红楼压水。寻芳误到蓬莱地。”晏几道的这一句,香艳至极,其中的动词用得极好。在他的年代,人们心有禁忌,但行迹可以狂放一些。他“穿花”“压水”之后“寻芳”,这个“芳”可以是一处胜景,一朵实在的奇花异草,也可以是符合其心意和趣味的幽静之所,甚至一个子虚乌有的想象领域,一个内心可望而不可即的虚幻之地。如此等等,都是极美之境,缥缈之庭。如李峤诗说:“自然碧洞窥仙境,何必丹丘是福庭。”而我却没有古
一 初冬,焐雪天。丘山谷的葡萄已经采完。酒庄果树的叶子落尽,还有不少黄灿灿的柿子、红彤彤的山楂和硕大芳香的木瓜挂在枝头,仿佛秋天盛宴结束后的残羹冷炙,遗弃在蓝天白云的桌布上,看上去显得有些奢侈。阳光柔暖,微风不燥,远山近水都在等一场矜持的初雪。放眼北望,连绵起伏的葡萄园一望无垠,如巨鲸之脊,破浪而行,从身边一直游向远方海天交会处。 这是胶东半岛北岸,八仙过海传说的起源地,一场以“微醺”为主题的
1 苏锐的爷爷死了。 死在家中的卧室里。苏锐在客厅角落的小沙发上惊醒。他摸了摸脸颊,湿漉漉的。窗外是黑漆漆的夜晚,好像什么也没有。苏锐的眼睛却格外明亮,他看着窗子上倒映着自己左颊滑落的泪珠,久久地沉默着。 他似乎是哭了,但终是沉默着。 他就这样立在窗前,直到微光洒向大地,太阳从东边的地平线上升起。他僵直着转身,刚要抬腿离开,却重重地跪在地上。他愣愣地在地上跪了一小会儿才起来,想起要给爷爷做
六十二岁的李牛被检查出阿尔兹海默症。 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李牛的反应不单是不相信,甚至觉得有些可笑。他坐在明华医院走廊的灰色铁椅上,看着外面纷飞的大雪,阴冷感由椅子向他的身上传递,遍及全身。 他仰着头,眼神从医生身上滑过,负责检查的医生只好拿出化验报告,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数据给他看:“确实是阿尔兹海默症。回家加强一下记忆,把重要的人记牢了,不然以后啊,可能记忆只能停留在很久之前了。” 李牛
北京联合大学的前身,是1978年北大、清华、人大、北师大等高校建立的36所分校。1985年,北京市把这些分校整合组建了北京联合大学。在名校林立的北京,北京联合大学尽管知名度不太高,不过在培养作家方面,文风却是很盛,确实是可以和名校有一比。45年来,北京联合大学师范学院中文系培养了一批作家,既有刘恒、陈染、宁肯等这些已成名的老作家,也有侯磊、于一爽、李唐这些年轻作家,形成了一个颇具规模的北联大作家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