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行走在没有白天和黑夜的旷野,脚下是断裂的铁轨和混乱石子铺成的路基。尖叫声和哭喊声似乎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又像是从地下传来。这些声音响起的时候没有任何征兆,又没有任何征兆地消失。我睁大眼睛四处搜寻,眼睛的尽头,是一望无际的田野。我游走在火车撞击产生的碎片之间,像是漂浮着的柳絮,任由微风将我吹来吹去。我想停留在车厢断裂处,寻找和我一起乘车的父亲。可风却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在我即将钻进车厢里的时候,它
李俊杰太熟谙小说的写法了,知道什么地方该张,什么时候该弛。张弛有度是写作是否成熟的体现。读者也会在作者的一张一弛中难以离开文本的吸引。我读这篇《走出那片海》时就是这样。小说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力。 作者以“我”的恶梦为开篇。它也向读者提出了问题,“我”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恶梦,而且在梦境结束后,回到现实中的“我”以一句“有时候我分不清那是梦还是真实发生的事情”的独白,使读者瞬间体会,这样的梦并
身体铭刻事件。读完李俊杰的小说《走出那片海》,我想到了法国后现代主义哲学家福柯的这句名言。李俊杰在《走出那片海》中以第一人称的叙述视角,用意识流手法生动地再现了身体是如何被突然事件分隔、重建和操纵的,逼真的现场感与强烈的情绪化让读者感同身受。一场偶发的车祸不仅粉碎了两个青年的爱情乌托邦,夺去了亲人的性命,而且造成了幸存者之间的心灵隔阂。车祸、游戏、精神病或应激障碍,这不仅仅是李俊杰在这篇小说中
狭闷的车厢内,椅套都带着潮意,生出点青黯的霉苔来,不一会也被捂热了。吵架、短视频、小孩哭,像一口大锅,煮得沸腾。广播响起,如同汤勺敲击着那口铁锅,好不容易安静了些许,人们偏又忙乎起来。可不奇怪,只有人头攒动的地方,才有那么多业务要讲。眼看着歇气了,抿一口水,又拨通另一道电话。车厢连接处飘着烟味,站着的抽烟,坐着的聊天,瞧着有处空座,沾沾屁股。有人正吸溜泡面,推销员卖着天山乌梅。进隧道,灰黄的灯
现代的世界速度太快,快到让人没有时间静下来想想自己,“千里江陵一日还”早已不是稀罕事,远远地把人的心灵甩在了后边,太多人生活在世界上只不过是走马观花,每日不过如是,浑浑噩噩,也倒自得其乐。但是,一旦坐上了火车,一切就都不同了,请注意,这火车不是我们平时坐惯了的高铁,它大概是绿皮火车,在缓缓前行中左右晃动,乘客也在昏昏欲睡中与现实拉开了距离。看着窗外的风景,再看看身边的人,竟会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
我的狗妹,已经离开我们有一段时间了,总想写点东西来纪念它。 我们家一直都有养狗的习惯,断断续续也有七八条左右,大都是本地狗,一座老房子一条狗,开始了它们的故事。 虽然养过那么多的狗,但唯独狗妹在心里挥之不去。其实它的真实名字叫“妹妹”,是婶娘起的,也是为了纪念上一只叫“妹妹”的狗而沿继开的。而在这里我更愿意叫它“狗妹”。记得它刚买回来的时候才刚满三个月,虎头虎脑的,圆嘟嘟的身子是那
前段时间看一本清宣统年间编的《定安县志》。翻阅间隙,偶尔在清代恩贡类项看到关于林登第这个人的记载:“闾二椰子头人。历海康、龙门训导,徐闻教谕。”经查阅有关资料始知道,“闾二”,即南闾(吕)二图之简称,清代隶属定安县管辖,现属屯昌县管辖;“椰子头”,即椰子头村,清代隶属南闾二图管辖。清咸丰时期,椰子头村书生林登第(谱名世恩)荣中恩贡榜,先任广东海康、龙门二县训导,后任广东徐闻县教谕。噫,真了不起
海南屯昌,不仅是一幅画,鸟飞鹿鸣,也是海南话的流传地带,简单、朴实的海南话从屯昌人嘴巴里流出,犹如鸟吐清音。市井街头、村头巷尾,一些奇妙的海南话口头禅,被我们说得朗朗上口,惹人啼笑。我们说着这些口头禅长大了,变老了,练就了一个个能说会道的嘴皮子。 走神和半脑 “走神、半脑”,是我们经常骂人的话,有时候是真骂,有时候是调侃。“走神”,意思是这个人的神走掉了,没有神经,不正经。“半脑”,顾名
黎母山 以一名母亲的名义,命名一座山 又或 以一名黎家母亲的慈悲 赋予南渡江、昌化江、万泉河生生不息的 生命之源 鸟叫、蝉鸣 小溪、流水 黎母山,以一座山的灵气与神秘 从远古走来 仙人洞前的石凳上,棋盘摆放 芭蕉树下 有一只海南黑冠长臂猿在对月 长鸣 吊灯岭的瀑布,仙女潭的水 黎母石像的双眼微眯 漫步于黎母山深处的海南山鹿与水鹿 终归在黎母山的庇佑下 活成了
1 表面上她叫阿姨,私下里她叫唐装。姓唐,还特能装。至于真名唐晋,她觉得她不配。她查过字典,晋有晋升之义。一个快四十的仓管员,能往哪儿升呢?升是无望,能否保住工作?哼,看姐的心情!棉花莫名的快意在心头。 棉花十四了。嗯,还差一月零五天。勉强十四吧。对棉花来说,这是个重要标志。十四岁不是十三岁,十三岁是孩子,听话的年龄。十四岁不是。十四岁是叛逆的年龄,主观意识变强,喜欢怼人,追求新鲜和刺
二佐小学教师李文峰找到表哥,让他给儿子李健的婚事拿个主意。 李健大学毕业后,和女朋友恋爱三年,终于宣布结婚啦。李文峰高兴,更让他高兴的是,他的同学,后来成为同事,再后来农村学校合并,一起在镇中心小学任教的赵文超的儿子赵志达也要结婚,而且日子定的是同一天。 赵文超上学时,成绩太一般了。不过这小子命好,父亲是校长,他高二时就辍学接班了,成为邻村小学的一名教师。李文峰以二分之差名落孙山后
1 去机场的滴滴快车是小儿子一天前,专为我和老伴预约的。晚上九时许,我又给滴滴司机发短信,确定第二天凌晨五时半准时到县城统建房来接我,目的地是河东机场。此次去西安小儿子家是为了见未来的儿媳妇,不能只带行李和特产,还要给未来的儿媳妇见面礼。吃过晚饭后,我与妻子带上行李,乘坐在暖营镇通往县城的中巴车上。到了县城统建房,我刚刚洗完澡,大儿子就从海南发了视频,询问了明早的滴滴快车和飞机飞往西安航班的情况
两个男人 自从母亲中风以后,生活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不说一地狼藉,至少也是碎碎裂裂,总感觉冥冥中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牵着走,不知道今夕何夕,不知道明日、后日、再后日又该发生些什么。两个孩子正是窜个的时候,能吃,而且需要营养。上的虽然是普通公立学校,但课外班的学费对于我们这样的普通工薪阶层来说,简直就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为了节约开支,我与妻子商量,忍痛卖掉了西四环附近仅有的一处房子,全家搬到五环
蓝色牵牛花 (给古月) 光线,倾斜的光线 穿过懋麟阁的清晨和行道树 终止于修剪齐整的绿篱上 那里:一朵朵牵牛花散布 蓝色如昨夜 遗落下的缩版星空 ……停下来,星空再度 回到眼内,望见海峡那边 也曾星光闪烁的庭院 刹那间静默,凝止 绿篱和蓝色牵牛花 突然晃动,蓝如大海—— 沿着藤蔓和花朵交织的迷宫 一边喃喃,一边搜寻它 可供播种的果实,但没有成功 夏日漫长—— “
夜路 我走的此路,是归路 通往我心之路 只有在夜晚,它才清晰 被我辨认,甚至识破 白天根本就不存在这样的路 我走的此路,是夜路 一条宽阔之路 星星,屋顶,我 三者合一,越往下走 越觉得是一条无限光明的路 我走的此路,是安抚之路 散步 晚饭过后我外出散步 在走向池塘的路上 一条向左分岔的土路吸引我 黄昏中能清晰看到它两侧 站立的茂密的荆棘丛 它弯曲幽暗 路过许多
蔷薇女子 快来看,这儿的花开着呢—— 天真的敲门声只一下 她就醒了。且翻身坐起,烈焰红唇 盛装期待 后半夜,她伸手摸到自己的 疼痛和叹息 夜微凉,且漫长。风来过 托来粉白的幸福时光 在清晨的呼吸里,她抖落睫毛上的泪痕 闭上眼,又睡去 仿佛柔软的河流,什么也不曾遇见 玉兰,我的前世泪 你一来,就住进我温润的眸 睫毛下的九天,迟来的东风 铺开一场旷世之恋。你说 除了爱,
上坪老树鹰嘴桃 乍暖还寒的早春 用慢镜头演绎一场花事 我在红与黑之间踽踽独行 探寻生命的秘密 时间的巨手将老枝盘曲成虬 炭黑的肤色沉淀着阳光 温暖,宽厚,慈祥 桃胶不是眼泪 却比眼泪更加惊心动魄 用琥珀色的创伤拯救 那些爱美的灵魂 绽放是每一朵花的追求 总有一些梦想注定要被埋葬 默默忍受一次次斧斫刀割 在无奈的迁徙和漂泊中 不断嫁接新的希望 寒流中涌动着春天的气息
我在世界的南方张望 北来的大雁落在窗口 我劝它就此停留 寂寞凌厉切割海风 白发生于黑色山岭 从没见过雪的海洋生物学习 春蚕吐丝。也有海里的水草 飘摇。珊瑚熬过严冬。 回到北方是你的理想 刚刚裱糊好的木墙透过强光 南极在一支烟之外露出肌肉 德雷克海峡风浪平息。欢乐颂 缺少铜管音色。太阳努力向 北方挥洒多一点热量。 适者生存的达尔文构建乌托邦 见过孔子老子,伦理脉络清晰
说好的,暖冬。可老天爷却不认账,想嘲弄人世间的自以为是,一夜之间寒潮骤降,冻雨、暴雪、大风三大预警频频传来,冰冻线直抵南岭,我国近八成国土或被速冻。 似信非信。一大早起床,站在阳台上,看见琼州海峡上空黑云密布,凛冬的寒意扑面而来。身后中央电视台《朝闻天下》正播送天气预报,海口当天的最低气温已降至个位数。 上岛32年,海南馈赠给我最多的就是两个字:温暖。就像一首歌中唱的那样“请到天涯
住进来的第一天,就听到共租房的那对小夫妻吵架,女的嫌男的衣服臭,男的回敬女的嘴臭。她一言他一语,都激动到顶点。我能劝吗?只能躲到他俩视角看不到的地方。 男的是做小工程的福建老乡,闽西三明人。我与他共租这套三房一厅还是他介绍的,所以对他,我总感到欠点人情。他瘦高且豪爽,三天两头有朋友来喝两杯。女的小巧玲珑,海南黎族,似乎爱清静和干净。 但不知道为什么没多久他们就搬走了,或许因为我孩子
我只见过他三回。 在人们仓促的生活中,总有些不期然窥见的事物让我们驻足、凝望,不由得发出慨叹,并时时陷入深沉的思念中去。 南岛的季候长夏无风,炎炎烈日环抱着这座岛上的居民,抛洒光热的同时,也不免使此间空气多了些许凝滞的气息。对于我们这些刚结束高考的,自恃“天地大有可为”的青年,沉闷与消磨更是不被内心容许的。似乎每一刻的无所事事,都要化为无形的压力与催迫了。就在这漫长假日中的平平无奇
一九七九年的冬天,改革开放的春风似乎还没有吹遍全国,八百里伏牛山东麓一个叫竹园沟的小山村,连续几场大雪,已成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竹园沟四面环山,一条小溪由北向南穿村而过,挨着小溪的西岸是一大片竹园,郁郁葱葱,沿河而修的一条可以走牛拉架子车的土路,是村庄连接外面的交通主干道,零零散散的茅草房,似花朵般点缀在山谷间的开阔地,十多户人家五六十口人就生活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我的家位于村子的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