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人人都喜欢下雪。 下雪的时候总是少, 不下雪的时候总是多。 春天、夏天、秋天, 都不会下雪。 只有到了冬天, 才有可能下雪。 所以一到冬天, 人们就开始盼望下雪。 明向林是后半夜发现下雪的。人一觉睡到天明的情况不是很多,夜里总会醒来一次两次。人的醒,不是一下子就醒得清清明明,它要分好多个层次,如同外面有多层包装,须打开一层包装,再打开一层包装,才能醒得差不多。明向林后
刘庆邦,1951年12月生于河南。中国煤矿作家协会主席,北京作家协会副主席。当过农民、矿工和记者。著有长篇小说《断层》《远方诗意》《平原上的歌谣》等十二部,中短篇小说集、散文集《走窑汉》《梅妞放羊》等七十余部。短篇小说《鞋》获第二届鲁迅文学奖。中篇小说《神木》《哑炮》获第二届和第四届老舍文学奖。长篇小说《遍地月光》获第八届茅盾文学奖提名。根据其小说《神木》改编的电影《盲井》获第五十三届柏林电影艺术
单从位置看,填充材料厂技术科便属“二级科室”,连化验室和卫生室都不如。政工科、供销科、行政科、账务科,都设在前面气派的办公楼一层,包括化验室和卫生室。技术科和生产科却是平房,且夹在办公楼和原料油池之间,不伦不类。然而不起眼儿的技术科,却不乏故事,单是几任科长,便各领风骚,很值得说道说道。 怎么说道,颇费思量,若按前后顺序写,拉拉杂杂,挺麻烦,不如拎出一个一个科长,分别说。看完,您自个也就把技术科
一 我的发小李回城有个响当当的诨号“色魔”,这包含但不限于字面意思,这个绰号也毫无意外地给他带来过许多麻烦,包含但不限于他曾经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被人扒光了衣服游街示众。 李回城初次见识到色彩的魅力并为之着魔的原因,在秀水村大致流传着两个版本,一个是他娘张晓曼十月怀胎时爱穿花花绿绿的衣裳,张晓曼父母都是省立师范大学俄语系教授,从小就穿得时尚洋气,这算潜移默化地受了胎教;另一个是李回城四岁那年曾
1 小姑是最后一个来的。她风尘仆仆,身上裹挟着一股凉气。厚重的羽绒服,头上的帽子,让她看上去格格不入。房间内暖烘烘的,大家都早已脱掉外套,穿着厚薄适中的毛衣,舒适自在地坐着聊天。临近春节,气氛很是欢快。要不是小姑突然闯进,大家几乎要忘记有关她的悲伤和不幸。 堂哥把她引到最里面的位置,紧挨着我坐下。我给她倒茶的工夫,她脱下外套,解掉围巾,看上去利索精神多了。这才是记忆里的小姑嘛,我在心里默默想着
“婆,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回家。” “我们不是在家吗,还回哪里的家呀?” “傻孩子,回你真正的家呀。”婆停下手里的活,抚摸着彤彤的头,一脸慈祥。 那时候,周彤才四岁,一晃三十年过去了,她还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在这个人世间四处流浪。孤寂的时候,喝多了的时候,她经常会想起和婆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想着想着会泪流满面。 回家之前,彤彤和婆住在乡下。那时候婆看上去已经很老了,满头白发。婆的脚很
一 女孩儿,倦在母亲怀里,坐着牛车,有昏暗的天空伴着,凉森森的气息也不离左右。她不间断地拱母亲的怀,以阻止冷空气的侵入,获取更多的温暖,驱逐其他不适。比如说牛与牛车,这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她不知道那默默无语的动物叫牛,黄黄的皮毛,嘴里哈着气,鼻息时轻时重,眼睛瞪着,慢悠悠向前。她也不知道她们坐上去叫牛拉着行走的物件叫牛车,木头的轮子,吱吱呀呀,坐上去就恐惧,好在有妈妈的怀抱。比如说这次旅行,母亲告
我喜欢吃俄餐,即便是不出国,也时常光顾西餐厅。满洲里的西餐厅都装修得不错,比俄罗斯还像俄罗斯。不过,我只去一家,位于四道街西头的贝加尔湖西餐。贝加尔湖西餐名字很大,可店面很小,也不在旅游热闹的街区。老板是一个性格古怪的中国老头儿,腰身挺直,不苟言笑,花白的头发往后梳理得很整齐。他家俄餐的特点是物美价廉,原汁原味,不像那些大的俄餐厅,都按照中国游客的口味,对俄餐进行了改良升级。 如今想来,我算是第
一只猫从雾霾中冒了出来,径直穿过庭院,来到玻璃门外一骨碌躺了下去。陈家荪正在茶桌边洗茶,冷不丁出现的黑影吓了他一跳。隔着玻璃,他看到那只猫浑身都是湿的,像一堆被人扔掉的破棉纱。他敲了敲门玻璃,想用声音把它赶走,没成功。 远处的山脉隐没在雾霾中,一团阴沉的水汽里,周围出奇得安静。 坐在茶桌前喝茶,陈家荪习惯性地把目光投向庭院,尽管这会儿除了一片灰蒙,什么风景也看不到。 那只猫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古渡苍生 来到此处见识这人间的渡口,仿佛是不知何时岁月行旅中已然安置好的停留,远望长江浪涌滔滔,并不见舟楫之利、待渡之人,洇入千百年时光里的古渡往事仿佛随眼前的一场大雾随水而近,近了又远。秋水汤汤,像空中无以捉摸的云,又像是终结着茫茫世事的烟尘。 历史的冷峭与诡谲贴合着此刻的逼人秋凉,裹挟着岁月隐痛与荣光的前尘往事,都被这古渡水浪冲刷到岸滩砂砾中,都在这渡口返回与出走,仿若未知旷野里一声声的寂
一 早晨,房主人发觉出租小屋两天没有动静,有点异常,推开房门,发现过道上躺倒一把椅子,抬头一看,吓得突然大叫:“天呀!”只见椅子上方吊着一个人。 这是她家的女房客,急忙喊人来,女房客的尸体已僵硬,脸色苍白,人说,她已死去两天了。房东大婶不无遗憾地叹息道:“她的口粮还没吃完呢,吃完再上吊也来得及啊!”镇上的人草草将她埋葬在东山坡上,小镇没有引起骚动,依然如往日的平静。 死者是女诗人茨维塔耶娃,
腰 带 不穿开裆裤以后,母亲就让我们穿背带裤。 受过良好家政教育的母亲是有道理的:小孩子正在长身体的发育时期,用腰带不利于肾脏的发展,让血脉尽量通畅才有利于健康。有这样一个道理,我想系腰带的梦想就没法子实现了。 男孩子,当然喜欢腰带。看邻居的小朋友们玩着玩着,把腰带朝紧处一刹——要多利索有多利索,要多神气有多神气。所以,从记事起,我就渴望系腰带,就期望有一条属于自己的腰带。 那时候的裁缝是
一 每年来甘肃旅游的人不在少数,但大多会选择夏季的甘青大环线,从西宁到敦煌,车辆穿行于翻山越岭的公路间,路边是吃草的牦牛或茫茫戈壁。手机经常没有信号的偏远公路,也常常拥堵。 就像我第一次来甘肃那样。 在地理上,作为中国较狭长的省份,甘肃襟带万里,接壤六省;在文化上,甘肃又拥有丝绸之路,拥有敦煌。因此,甘肃并不缺少旅客,但在这些来去匆匆的身影中,却很少有人特意为兰州驻足。 于是,在这样一个冬
晚发芽的树 年轻时我喜欢早发芽的树,而现在我更喜欢晚发芽的树。 年轻时的春三月是欢呼着过的,伴随着惊讶、新奇的种种夸张表情——呀!迎春开了,杏花开了,桃花梨花紧接着也开了,那真是“花儿一朵接着一朵地追着开”。我奔跑着、欢笑着,指给人家看;兴奋地带人家嗅闻那些花儿新鲜无比的香味,恨不得把春天的消息告诉每一个人…… 那时,我往往想不到“倒春寒”会带来打击——一阵意想不到的寒冷刹那间到来。那些早开
泰山最好的宾馆房间也不会那么宽敞,床霸占着主要空间,其他设施都像是床的配件,身姿蜷缩地将就着。 其实这布局并不算合理,在泰山过夜,使用率最低的设施其实是床。来泰山的人,有几人舍得把时间耗在床上呢。 我们那个作家采风团,晚饭时不少人约着去天街夜游,讨论到底是四点半还是六点出发看日出,压根就没打算在床上待多久。 入住的宾馆在山巅,再往上走十来分钟就是玉皇顶。从宾馆去天街,也只需要一二十分钟,但沿
每次站在阳台上,眺望英雄山亭阁,看那层层叠叠的山峰在茂盛的树林中若隐若现,总能跟我儿时记忆中的家乡重叠起来。登山也成了聊解乡愁的最佳方式,站在山顶,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成长,也看到了家乡的变化,每一处脚步都承载着岁月的痕迹,每一处风景都承载着家乡的回忆。距上一次回老家已有多年,心中牵绊的家乡早已远离了自己的生活,当年厌倦的却是心灵中永远惦念的,而家乡早已成为心里难以忘怀的存在。 回忆家乡,我率先想
鹰的辩词 我说“瞧,那儿有一只鹰”;天空 敞开全部的蓝。对你而言,蓝 理应是回归,回忆填满了尘封的货柜 因而那词并不存在——既然 我未能说出。从它开始,到另外的词—— 另外的结束方式。我知道 你也许不同意,“瞧,又想多了不是吗” 自然,并没有鹰在那里、在哪儿 没有一只鹰曾出现在我们各自的眼中 天空缄默就是真相。空荡之蓝使人盲目 风摇动如果实。太阳的凝视 加深它的成熟,加速它
劈木头 我一直重复那个动作,举起斧子,向下 木板落在地板上,声音干脆 只是“啪”地一下 像一根神经从体内跌落 劈木头,劈 好似在重复一串舞蹈动作 忘记了危险性,满是扭动身体的欢娱 饱含艺术的感觉,形态里有一种精神诉求 还有 一点美感的扭曲 爷爷劈过木头,父亲劈过,我继续劈 在虫鸣中 在月光的倾斜中 在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中 在母猫激情的嚎叫中 被某种意义所蛊惑
生 活 “我想和你一起虚度时光” 情不自禁,我念出这名噪一时诗句 在夏至的深夜,在深圳 这是罪恶,这念头是可耻的 我羞愧地俯下头,我深知 黑夜,在深圳也是可耻的 夏至,悄无声息地来临 我竟然在阅读诗歌中收到通知 炎热一天一天逼仄 睡意,被拥挤的音乐,诗歌 一层一层剥掉,体无完肤 当下生活一次又一次质询我们 未来的时光,虚度,或者不虚度 埋伏的记忆,被室内室外深夜灯光
像沉睡的烟花,被夜的黑火药填充 睡眠,让灵魂得到宽恕 时间的阴影被拂晓的光打扫 被破晓之星照亮 因为害怕在高处醒来,一匹野马 获得某种启示,远离床笫—— 每一匹站着打盹的马 听见长矛说:快跑! 风马额上的鬃毛是它的神 马尾是它的河流和瀑布 每一个醒着的夜晚,为了深思熟虑的话语 人类停下来,坐到火塘边 离开的人赶着石头,走向天空 死亡就像风关上的门,不会关上第二次 只有睡
在心底驯养头猛兽,铲除多余的泪水 屋檐上的青藤已死去,缺少歌颂和赞美 飞翔的鸟和一朵白云落入山风的嘴里 春天我们将藏了一生病痛化成很多蝴蝶 一只围在羊圈中间的小山羊了解我 我有一块好牧场,瘦瘦的小草仰着头 只有风经过从那打谷声,从山谷里传来 羊在山坡上用失踪在深林寻找一片草原 空着的身体从天空那里借一场雪填满 石头是海推上岸来又卷回去的大贝壳 在心底若隐若现,在群山像灵魂跟着我
下班了。高耸的塔吊、脚手架 安静下来,纷纷退后 夕阳板着脸,像个工头 顶着夕阳余晖的人,挤出一道小门 逆风低头向西疾行 有条红头巾,把黄昏染成暖色 经过立交桥,巨大的落日 像一枚红柚,跳下桥面 最后一抹余晖,加重了 她奔走的背影。没人知道 此时她身体里伤痛和疲劳 橘红色叉车 女人瘦弱的身影远去了 她开过的那台橘红色叉车 还在突、突、突地耳边回响 一整天,叉车来来回回
鸟鸣擦亮过的树叶,你好 除了绿色,你将献出特别的声带 早安啊,收集了一夜露水的长凳 也许会有一份新的爱情,在你身上诞生 向你致敬,湖泊。晨跑的人需要你 孩子也需要你,宽阔与欢乐熠熠生辉 还有花朵,五颜六色的河流 让世界充满了善意 早安,公园 小溪记 小溪在岁月里拐了个弯 就销声匿迹了,像我们村庄 活着活着,就不会再回来的人们 可我们还是习惯性聊到它 如同使用熟悉的方言,
处暑的下午,我在火焰与灰烬的间隙里端 坐,窥望 我读到了这样一句话 维特根斯坦说:“但精神将蒙绕着灰土” 我知道,大火之后将是灰烬、余烟、沉寂 与必然到来的遗忘 我想到了一个诗人 一个早已远去的诗人 激情,火焰,爱,孤独,雄心,天才 成就了他,也毁灭了他 他在自己的顶端爆炸,回到自己的底部 以天才刹那的耀眼的闪光,爆裂 书写火的语言,暗黑的语言,巅顶的光, 黑暗 那
书要摆到高处 除去我们的眼睛 书最好的朋友 应该是天空和云彩 一只鸟可以成为书 的朋友,只要 它飞得足够高 一片叶子也可以 只要托举它的风 足够大 口传、结绳、甲骨 石头、简牍、缣帛 写本、印本 回望书的前世今生 有没有跋山涉水之感 书怕水。在水里 只能把书高高地举起来 所以我们来到山上 所以我们来到九女峰 在九女峰书房 山替我们把书高高地 举起来 文字
眺望久了 阴山就开始朦胧 开始流泪,当晨雾消退 爱已经白发苍苍 透明的地方疼痛不已 你在想 你的羽翼能否掠过你的版图 万物能否长出新鲜的模样 就算绿消耗殆尽 也会在春生根发芽 每个夜晚 有风,有雨 名字长出了鲜花 镜子里的月光,飞鸟 转瞬即逝的闪电经过你的窗 你的命,你的魂 你的身体 无数次死去,无数次出生 你通过倾听 知道了缝隙还剩多少 离黎明 还有多远
清晨上班 单位篱笆墙外面的小区院内 一大片植物被金色的阳光照耀 平凡世间瞬间有了天堂的模样 我故意在篱笆墙这儿耽误一会 看着几棵野菜被阳光照耀 散发出不可思议的光芒 看一棵小椿树在风中摇摆 在地上映出水墨画一样的影子 看一只鸽子在草丛边 旁若无人地闲庭信步 我故意耽误一会 被初生的阳光包围 让自己 成为被温暖的一部分 燕燕于飞 一只小燕子在空中飞过 天空那么大
傍晚,一只苹果 没有树 一只苹果滚落山坡 没有山坡 一只苹果落在地上 没有声音 天空布满苹果的汁液 没人说过 一只苹果悄悄转身 没有告别 夜色越来越深了 一棵更大更远的树上 真真切切 一颗年份久远的流星 从熟睡的头顶 轻轻地划过 一只苹果滚落到枕边 途 中 穿越多少森林 才能来到那一棵树上 途中,多少声音里 分辨出你的呼吸 轻云出岫,肩和肩 挨着世界上
向环岛进发的矩阵 带着适度的冷和战栗 你嗫嚅着:泽国,小白船 春天的花粉过敏症 赫尔戈兰岛的安静 挽着可以掬起来的水声 推开窗户的凌晨 意志的灯蛾突然消退 从礁石上望过去,测不准的 原子幽灵化身为宠幸的巨鲸 胡思乱想,或纪念歌德尔诞辰百年 抽烟,在呛人的辩证法里 游泳。“在今年的写作里 乌鸦让我患上了失眠症 广远之物并不存在……” 今夜,刀子陷入泥潭,我的诗歌 塞进
父亲死后,他的一件雨衣还笔直地 挂在客厅的墙上 现在,墙上出现了人的痕迹 客人们来了,都好奇的朝这件 雨衣看了看,然后 眨眨眼,笑笑,也不说什么 有一天,我想将这件雨衣取下来 折叠好放进储藏室 母亲说,就挂在那儿,这家伙喜欢热闹 很多年过去了,雨衣还挂在墙上 斑斑驳驳的样子 像是一个疲惫不堪的灵魂 独 坐 独坐在自己的黑夜 随地球转动,茫茫然,不语 没有被说出来的
光影,从一棵七叶树的枝端 下来,一晃 草尖沾了寒露的摇曳 天色变得暗了 屋弄里一两声犬吠,传我耳 溪水流我眼前 暮色盖过了一切 两个人一前一后,拉开距离 又一起走到村口 都是单薄的影子 抬头,或者低首 暮鸦一两声,都在一阵晚风里 刘基庙小坐片刻 游客散尽 便有光,从树顶一跃而下 沿着眼前的石级下来 散淡,无序 然后是,四五个老人,分坐旧木条凳上 谈吐释然 眉宇
十月,你在村庄遇见了河流 泥土、和青涩的孩子 一颗永恒的太阳没入水中 破碎的哭声走遍平原 十月黑夜的尽头 你孤独得没有一支火把 庄稼人,你在夜晚 听到倾倒的雨水一泻而下 一双眼睛便游到了田间地头 十月的早晨,我在开裂的黑色雨靴中 看见了你,和漂浮的金色玉米 你走在雨靴中,雨靴走在河流中 四肢苍白时,想起身披绿衣的孩子也在水中 渐渐变老,悬挂在脖子上的秋天 铺满一场大雨
瑶民仰望着苍穹 踩着门楼下的一堆火 山把骨头重新 放回自己的身体 血管里的涌动是夏天的河流 荡开一首歌谣 门楼下插着一把钥匙 我的心却像一把暗锁 倒挂在门楼上 无字书 透过那浓雾遮掩的书面 我寻觅到 遗忘在冬天的肋骨 父亲的疼痛,是所有草木的疼痛 无须翻阅 就能让我找到逃脱的渡口 父亲的书,不着一字
风浪之后,我是你眼晴里 天真的孩子 怀抱中顽皮的鱼虾与螺贝 是我忠实的朋友 远航的日子,站在你蓝蓝的睫毛下 呼唤起千万重波涛的歌谣 在干净而单纯的韵律中 慢慢长大,逐渐衰老 待到潮起时 世上所有的蓬勃与生动 便都是你了,大海 绵延奔涌,如燃烧的蓝色火焰 把母性般深沉而苦涩的爱 伴随着酣畅地拍打,瞬间的定格 就已贯穿我的一生 风,吹乱云朵 风,吹乱云朵 天空扔掉了口
遥远 仿佛是为了亲近 我又看见你了 万松浦的林 寒冷 仿佛是为了温暖 我又贴近你了 万松浦的门 喧闹 仿佛是为了安静 大海呀 林子呀 我在倾听你们 夜读的声音 博陆山的梨花开了 一场迟到的雪 拒绝尘封 山阴过山阳 梦中的老潍河 细浪 咂摸月光 今夜 我没有陪春风 绿到对岸 让梦回梦里去吧 我还是那片固执的梨树 不论有无月光 依旧 白白地香
是谁不顾我的反对 在年三十的夜晚 放响了爆竹 这声音 冲破了宁静的天宇 又把我情感的堡垒 无情炸开 身处异乡的我 多年没回故乡过年了 在过年的日子里 让我萌生了思念故乡的情愫 这样的情感 如同涨潮的水 漫过了心的河堤 我本想让宁静的时光 挡住思念故乡的潮水 我本想让平淡 抚慰思念故乡的伤痛 可是,响起的爆竹声 炸裂了宁静的天空 震裂了思念故乡的心 让我在年
每年七八月份的时候,神仙巷就格外闹腾,孩子们都放假了,又是暑假,小东西们在家哪待得住?有了孩子的欢叫,整条巷子就活泛起来。 神仙巷的排号由南向北,68号在北口,坐东朝西,是一座带院的二层小楼。男主人姓段,大家都叫他老段。老婆姓马,自打二十几岁小媳妇起,都管她叫大马,这一叫就是四十多年。神仙巷的人都羡慕这老两口,三个儿女有出息,一个博士两个研究生,有留北京的,有去上海的,还有保研山东大学直接留校的
乡村在大地上沉睡,村庄被夜色霜花笼罩,车灯如一条线牵着我回家。刺骨的风迎接着我,霜花似冰刀一样锋利割着我的脸,风飕飕吹着,它们似乎要进入我的骨骼,直抵内心。回家的路灰暗、苍白,只剩下凝重的夜。 乡村夜晚如此安静,没有鸡鸣狗吠,寒冷让它们无法开口,集体失声,车门关闭那一刻,声音回响在乡村。 三嫂用扫帚清扫着大门口的尘土,对我说:“咱娘享福去啦”,声音很轻确如鼓槌瞬间击着耳膜,这一刻我知道母亲走了
一 “一抹残阳碧映岑,孤峰倒影自成阴。牧童横笛归家去,鞭趁牛羊出远林。”这是元延祐年间,状元张起岩标定并赋诗的“潍州八景”之一的孤峰夕照。孤峰指的就是孤山,又名首阳山,它横亘于昌乐城东五公里处,主峰海拔266.2米,方圆数十公里,青峦环翠,风貌秀丽。 故乡就在孤山中段的北麓,爬孤山是儿时一件充满快乐和危险的事情。从老家出门步行几公里,就会走进绿树成荫、青草茂盛的孤山里。不时有野兔从身边蹿过,那
诗人、评论家一行在《读诗须知十条》中,曾经提出这样的观点:“一首诗在初读时让人惊奇比让人感动更好。而在让人惊奇之后仍然让人感动,这是杰作的标志。”读窦凤晓的诗集《鹿群穿过森林》,常常让我回溯到一行的这个观点上——她的诗在第一面目上,带给我的惊奇感太多了;而且,在惊奇之余的细读和品咂中,又生出些许“莫名的感动”,以至于我会下意识地将她那些让我击节的作品拉到“杰作”的椅子上就坐。虽然,我知道,那样做会
安宁的散文集《万物相爱》在2023年7月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收录了其着重对自然风物感悟的同名散文《万物相爱》《山河沉醉》《四季歌》和《落在巴丹吉林的每一粒沙》;陪女儿阿尔姗娜到赛马场骑马为引子,对容易被人忽视的作为生灵意义上的赛马灵魂书写的《赛马场》;对自己认识但又未曾有过深入交往小人物内心探寻与悲悯的《众生》;对在行走于内蒙古大地上所见所感记录的《行走在苍茫的大地上》和《在黄昏的呼伦贝尔草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