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雾滑行在 橙色瓦片屋顶 与烟筒之间 灰白如鼠, 悬铃木 斑驳的枝条上 两只乌鸦弓着背 暗中瞪视, 以苦艾酒的眼 守望黑夜, 歪着头注视 这孤独的夜行人。
草树,本名唐举梁,1964年生于湖南,1985年毕业于湘潭大学。先后在《诗刊》《十月》《诗潮》《汉诗》《江南诗》《草堂》《诗选刊》等刊物发表诗歌300余首和诗学随笔50多万字,入选国内多种选本。2012年获第20届柔刚诗歌奖提名奖,2013年获首届国际华文诗歌奖、当代新现实主义诗歌奖,2019年获第五届栗山诗会年度批评家奖。著有《马王堆的重构》《长寿碑》《淤泥之子》等诗集五种和诗学随笔集《文明守夜
赵雪松,现居山东滨州。修诗、散文随笔与书法。著有诗集《雪松诗选》《前方,就是前面的一个地方》《我参与了那片叶子的飘落》《划亮火柴》,散文随笔集《穿堂风》《我的徒骇河》《大地书写》及书法集多种。曾获柔刚诗歌奖、泰山文艺奖文学创作奖、齐鲁散文奖、《山东文学》奖等。 我无法超越一步一步稳稳走着的牛 窄窄山道上, 牛一步一步稳稳走着。 汽车被几头牛阻在后面。 我狂摁喇叭, 那声音像鞭子 一鞭
草树:意大利哲学家克罗齐说,一切的历史都是当代史。所有的价值判断如果不是当下生成,不是沦为先验主义,就是变成虚无主义或乌托邦。萨特从丹麦先贤克尔凯郭尔那里得到启示,存在先于本质。于是本质主义和逻各斯中心主义的价值基础全面瓦解,日常生活进入哲学的视野。当然,这一伟大的发现不能遗漏另外两位伟大的哲学家,即胡塞尔和他的大师级学生海德格尔。现代语言哲学的兴起意味着一种更加谦逊的世界观,“对于不可言说之物,
昆仑山 丰韵之巅,白玉的峰峦 口衔银河横亘高原 在山体的肌理中,龙脉蜿蜒流淌 一条永无尽头的古老径道 犹如“圆环之书”,循环而无终 一条条透明的冰川,在山间奔腾弹奏 空气甜如苦瓜,醇厚而浓郁 其涓涓细流,是时间的指纹 以沉默献祭天穹 万祖之山,你是历史的锚 你的肌肤是铁石,你的骨骼是时间 你的眼睛如古老的恒星 见证了帝国的兴起,也见证了它的消亡, 见证了宇宙的诞生,也见
我在井里歌唱天空 我在井里歌唱天空。 偶尔羡慕坐在井沿抽烟的人。 他的悠闲让我愤怒。 他似乎比我看到了更多。 云的故事,星的传说。 不戴肚兜的月亮露出肚脐。 风的脚底起了茧子。 其实他什么都没看到。 他的后脑勺也是多余的勺子, 盛不下一杯水。 更挠不出一粒火星。 他不知道我正造一个扳手, 我要把井拧断,扳倒。 一口井给了我一只手电筒。 筒状的天空延伸到蓝色后面。 我
暮光没看错 雀鸟起落,身影轻而薄 他们在草地上争食,用翅膀拍打彼此 用利爪踢对方、抓对方,不时发出刺耳的声响 小丘上的那一只 ——相距稍远,但仍能辨认:那一只 在梳理羽毛,踱着步子,是它们的同类 暮光没看错。在我行至此地前 那只雀鸟已飞离路边草地,出现在 小丘之巅 秋日 晨星困倦。街灯看不清彼此的形影 他又一次从马路上起身 鲜血回到体内,没弄脏路面 头发和西服仍是出门前
中年画像 十年前你目光活泼清澈 现在的你周身散布被时间驯服的痕迹 但并没有完全屈服 当你用力盯住一个地方或者不明确的远处 好似有一头牛在你的眼睛里 你的整个面孔都像扳手 试图扳动整颗心 偶尔醉酒,你想念一个女人 盛开的花在河谷的雾气里氤氲 上升的欲望,下降的灰 多少虚妄之矛 让位于盾。午睡醒来 喑哑的身体收回一些力气 一只薄毯仍贴着沙发 你叠起,喝杯水,坐回电脑前
抓不住的词 荷叶消失了。 那些弹珠跌落,被他抓住。 连片的汪洋。 一些声音跳出来,在 屋顶、阁楼,或者 荷叶的深处。 嘀嘀咕咕。 吟诵的声音、竭力地争辩, 抢白、咒骂、嘲讽。 看不见的身影。 滚溜溜,绿色光滑的底盘, 白亮亮的弹珠, 星星的闪烁,光芒的 孔穴。笛子的洞眼。 他紧握的璀璨,消耗了所有的 力。变扁的、弯曲的、 圆柱的,四处依赖的 形体。在梢头、在云端
1 我写下一个词语,词语中 传来一声鸟鸣 清澈、空明,仿佛是一滴露珠 让词语充满湿润之感 让我的心湿漉漉的 这是我多年来,一直在努力寻找的 此时得到了…… 我瞬间热泪盈眶 2 我写下一个词语,词语中 传来一声鸟鸣 一声一声,我沉重的肉体逐渐空无 变成一个空空的殿堂 等待神圣到来——居住于此 3 我写下一个词语,词语中 传来一声鸟鸣 鸟鸣穿过词语,穿过桌面 穿过
火把 父亲举着火把回来 有时背着木匠工具 有时只举着一个火把 那火把是他白天 劈掉的一截木柴 主人把它绑上棉絮,滴上油 出门时递给父亲 火把在父亲手中 高高举起 一头钻进夜色 火把和父亲 划破了黑暗 那火炬向前跳跃,飞舞 从一个山坳拐进另一个山坳 夜色一点点被劈开 黑暗和寒冷围拢过来 我们,早已 在屋子里燃起了火堆 那巨大的火焰 去迎接 那火把 我种的一
星空补记 星星隔着栅栏看到了我 不确定的是我是否看到了它 那时,我是一匹马在马厩里 打着响鼻,在星空下安眠 多年以后,我变成了那个 骑着我的人,除了星星没人知道 我的视力在急剧退化 我通过干草的气味了解了这些 通过吃星星诞下的泪水 知道了我和我之间的关联性 真是越开阔越迷惘呀,来往于历史和 现实之间的风吹干了身体的湖水 头顶的滩涂、陈年贝壳、白矮星 用亿万年前的目光看着
火塘边,和二两春光夜聊 夜幕之子,我请你来。松枝发明的火焰,照亮你的前额 你把南方的大雪亲手交给我 作为回赠,我在故事情节的转角处,挂了一盏长庚星 白砂泥,朱砂泥 白砂泥写:张远伦的白虎堡 这片山林是我父亲的,他的就是我的 朱砂泥用来做墨斗里的颜料 做妹妹的指甲红 还可以用来写:妹妹的白虎堡 这片山林是我的,我的就是我妹妹的 白砂泥遍山都是,贱 朱砂泥要到山谷里的矿洞里找,
拥有相对稳定的抒情视域与风格质素,是一个诗人走向成熟的标志。王学芯在诗歌园地的几十年摸爬滚打中,不断地左冲右突,却能够始终拒绝外界潮流的裹挟,保持明确的方向感。尤其是新近出版的诗集《蓝光》,更是大胆焊接诗歌和常人看来诗意贫乏的工业两种因子,大面积、高频率地聚焦都市新工业题材,并以个性化的话语系统、修辞路线和想象方式,在同质化的诗歌时代建构起自己的新工业诗世界,产生了集束性的影响。究其成功的原因,至
望禾,本名王静,1993年生于青海海东,现居青海西宁。 塔尔寺花供 带花前来的,不只是我 诵经的人,掌灯的人,泪流满面的人 都曾把内心的花朵 举过前额 奉上一生的苦难 与茫茫苦海里,闪烁的心火 那些离去的或爱着的人事啊 每个念头,都是泅渡彼此的绳索 命中所有——福祸,悲喜 爱恨,善恶,都会开出花来 神创造所有,便允许所有 我正借由它们成为自我 尽管心里,有一百盏油灯
洛白,本名高正阳,1988年生于江苏扬州,现居江苏南京。 你是谁 推开窗,它黑色表皮被雨点击中 独自在离我百米的地方找寻、轻嗅 无法靠近,那条不知名的黑狗 也许根本没有必要。它独自在那儿 雨下得很慢,使树木潮湿 鸟鸣归隐而去,它独自在那儿 像幽灵。但其影子尤为干燥。 一条黑狗它独自在那儿被雨点不断击中 但尽量显得无比轻松 这时有没有一个人像我一样注视着它 疲惫的景象。在下午
夏超,1989年生于江苏徐州,现居上海。 山雪 我从一根根竹管里窥见的那只豹, 已消失在群山的倒影中。 我在一盏盏酒杯里看见的那条蛇, 已冬眠在积雪的阴影下。 又一根新竹,再一杯新酒。 我仍在透过孔缝认识世界, 我还在通过酒精体验生活。 愿我在梦里拥有豹之敏捷和蛇之机警。 愿我重获山的寂静和雪的轻盈。 漂浮现象 我们背旧书包去上学,带饭盒 坐地铁去上班。我们穿行 在这些
西西,本名牟茜茜,1988年生于浙江黄岩,现居浙江黄岩。 会议 为了开会时,灯光能均匀照亮整个会厅 除了天花板中间那盏金苹果般的大灯 还要种萝卜一样,横竖均匀地挖一些 坑位,与椅子对应 只等人坐下,萝卜的根须就秘密地 与座椅与地板与时空里的灰尘,与被天花板 挡住的星空,形成通路。这个最关键的 参会者,不知道自己一坐下 开关就尖叫 一道道光沿着秩序、方向、使命串连万物 椅子腿
旧书摊 旧书在黄昏时出来 旧书不喜欢强烈的光线 一个一个的摊前 围着一堆一堆人 人都蹲着 书都躺着 暮色大网般落下来 罩在书摊上 罩在看书人身上 这时候你就分不清 人与书谁旧谁新了 这些年风把书吹得不成样子 这些年许多书刚出来就旧了 书店与书摊 不再有差异 唯一不同的是 在书店时你显得庄重些 而遇到旧书摊 你就很随和地 蹲下来…… 飞行的衬衣 那是谁的衬
每年春天来临,桃花盛开之际,张新泉先生一句“桃花才骨朵,人心已乱开”,让去往春天的道路豁然开朗。 其实,我要说的是新泉先生诗歌的深厚功力,就像他的《好刀》中说的“刀光谦逊如月色”,这是炉火纯青的表现。在他的那一代诗人中,新泉先生罕见地保持了对诗歌的敏锐和鲜活感受力,常常在高妙之处点活诗意,并步入自在之境。我一直认为在诗歌写作中有智愚、大小、雅俗之分,而能够跨越这些界限的诗人不多,新泉先生是其中一
阿一若 阿一若的父亲死于一只 恨虎①的叫声。他在临死前 亲口告诉年轻的阿一若:“它站在门前 最高的那棵棕树上,大声叫我的名字, 就像一个骑着白牦牛的死神。”阿一若 忧心忡忡,感到那只恨虎正在来的路上。 他在石头凳子山放养羊群时,终日坐在 一块巨石上寻找那只恨虎。在 松林里拉木头时,他躺在长满 巨型仙人掌的崖壁上等待着那只恨虎。 每到夜晚,他就头戴黑色毡帽,骑着 一匹白马,站
火塘边的小女孩、身后的暗影、骑着六牙大象的米利东阿普、九个灵魂的奉科人、金沙江里的黑石头、晶莹雪山、崖壁棕树恨虎、讲故事的外祖母,小女孩闭上眼睛,享受这些,她一抬头,就看见了夜空一百四十万颗星星。 纳西族青年诗人刘宁,给我们带来了颇具冲击力的组诗《阿一若记》。纳西,一个古老神秘的民族,文化民族,《崇般图》《鲁般鲁饶》《黑白之战》三部史诗,三根文化鼎柱。这些史诗是用象形文字书写的,奇诡瑰丽,让人不
冬日登西天目 岁寒游子心,只是爱山林。 一径雪霜在,千峰木叶深。 拿云持苦节,极目少知音。 无限登临意,归来暮色侵。 西溪春泛 湿地蒹葭茂,春来日日过。 风微天壤阔,渚静水云和。 大块浮生气,轻舟系绿萝。 平生几两屐,载月意如何。 游江郎山值雨 三峰卓立奇,早入稼轩诗。 拔地冲牛斗,扬帆振鼓旗。 危阶花馥郁,绝壁雨淋漓。 眼底烟岚好,凌云志不疲。 春游新叶村 胜日喜
金陵十年 回望钟山满屐痕,十年无语及寒温。 漫传桃叶覆舟水,谁见城根聚宝盆。 久客不归真左计,同人长梦役离魂。 多情自有春消息,又踏樱花过白门。 兰苑听曲 朝天宫外忽春声,百鸟归来得得鸣。 杏早正愁墙万仞,梅空况奈月三更。 安禅人有赏花癖,幻境歌催顾曲情。 檀板银筝敲拨处,谁堪折柳目初成。
初夏池塘一角 密密圆盘嫩绿妆,荷苞三五冒池塘。 蜓飞蝶舞熏风里,时有蛙声伴夏阳。 小区初夏夜 浓郁栀香小径萦,玉姿翩舞醉虫鸣。 花灯挺立舒银靥,火树妖娆漾乐声。 槐叠金黄青叶饰,草披翠绿紫钗呈。 亭廊三五休闲影,缕缕凉风伴月明。
初雪有感 抛书当出户,雪后是晴天。 俗事融成水,闲愁散作烟。 放怀歌一曲,回首笑三千。 莫道光阴老,吾心正少年。 移菊 崎岖小路莫追寻,领略嵯峨恐不禁。 已觉人情常漠漠,那堪世味至深深。 逢秋岂止悲风冷,把酒无非对月吟。 篱下霜浓花渐瘦,移来一朵做知音。 浣溪沙·生日感怀 执手飘蓬已半生,异乡久住不零丁。小园对酒忆曾经。 解意风声传细细,销魂花片聚层层。纵然春尽有余情。
一 寻幽何必去登坡,拾句不妨来洛河。 两岸花香尘俗远,一溪水碧锦鳞多。 初青杨柳栖黄鸟,渐密荆篱绕绿萝。 最是三春桃李季,摆姿弄影尽娇娥。 二 为听黄莺唱晚晴,城郊漫步脚移轻。 我欣径湿人稀少,鱼喜波清水透明。 路上氤氲花草味,林间断续鸟虫声。 香风滋润洛河岸,不阻山翁觅句行。 三 最喜江南二月春,莺声柳色总传神。 蕊香不管桃和李,景美何分暮与晨。 官帽已从头上卸,心情还
游嬉子湖 清波倒映千山影,岛上芦丛白鹭飞。 我驾轻舟鱼作伴,已临日暮不思归。 过毛公渡 毛公向善义撑船,载物扶人过险川。 今日飞桥辞古渡,唯留美德说千年。
最忆江南 六角花窗竹叶青,小楼迟下锁娉婷。 最多明月江南夜,二十四桥箫笛听。 秋山 山里无风夕照侵,寒蝉何必苦中吟。 一枝新绿向青眼,满地黄昏散碎金。 树影斜长如墨淡,屐痕浅薄正秋深。 缤纷犹是春花落,点点流光此处寻。 武陵大裂谷 神工鬼斧出伤痕,水尽云深不见源。 薄翼峰刀吹发断,天书卷册挑灯翻。 泉飞裂谷听悲喜,雨过涪陵湿晓昏。 绝处逢生青嶂暗,巉岩漫道远尘喧。
红石峰景区 景前东复东,新曲几时同。 红石千年帅,苍松百度雄。 心潮翻碧浪,椽笔舞长空。 世事真奇妙,寒冬起暖风。 临江仙·江苏“双面绣” 经济人文双面绣,江南鼎盛繁荣。旧枝新叶共长生。此间先落笔,擘画始修成。 血脉根基同厚重,前沿兴起群城。千年谐韵入魂灵。时间书答案,科技创文明。 天仙子·栖霞山 诗友江南携梦行,依山拱手喜相迎。风摇细柳雨传声。吟夏夜,忆冬晴,夜看栖霞心
立夏 南窗生暖意,昼漏渐延长。 老叟耘田疾,痴童捕蝶忙。 荷翻清水里,豆熟旧居旁。 比岁休言老,欣收一段香。 题玉山草堂雅集 一 三春野老曳余香,觅赋寻诗入草堂。 紫竹青梧诚所爱,闲情逸致尽如尝。 渔庄酌句弦歌静,嘉树凭栏绮梦凉。 学步桃源归隐者,长袍缓带卧仙乡。 二 明月清风不系身,八方客赏草堂春。 欣挥兔管开长卷,乐作新诗悦远宾。 枝上黄鹂皆识谱,花间白蝶尽怡人。
京口咏怀 遥望江天织彩绫,寄言河岸对青萍。 云山极目西津渡,烟水吟怀北固亭。 七月楼台高可立,六朝钟鼓远能听。 荷花不语本芳洁,风起征帆满画屏。 唐多令·泊秦淮 荷叶柳塘周。清风抹浅流。四十年、重返江楼。浊水浑天空见影,能几载,语春秋。 城阙断墙头。莫愁魂在否?泊秦淮、何有新愁。欲寄笙箫云里奏,终不似,少年游。
卜算子·霜降 青女泪一滴,人世霜如泻。落木萧萧似雪乱, 梦里江河咽。 老病未成诗,墨淡知情怯。凋尽芳菲看凛秋,一任西风烈。 西江月· 又见青海故人 尝念东山迢递,又闻黄河汤汤。别来岁月俱寻常,却道江湖相忘。 忽见清风佳客,何曾明月两乡。人间万里共秋光,一碧长空在望。 唐多令·重阳 白月许清霜,黄花遍地凉。又一年寂寞重阳。欲采茱萸寻不见,他乡路,几徬徨。 昨日少年郎,煮歌
过建湖蔷薇河 往劫茫然付逝波,问花问酒更如何。 红蔷香影迷春水,绿野仙踪入梦柯。 盐渎客游沧海阔,天涯人望暮山多。 蜉蝣莫道空来去,试啸沧浪孺子歌。 再至阜宁逢世界诗歌日 盐阜重临客意宽,东风何况放春鞍。 澜生四海吟觥健,世隔三年旧雨安。 雾里看花空负我,月中对酒且加餐。 逍遥遗事归江海,老鹫闲飞云未抟。
游瓜洲渡 古邑名高世所闻,楼船迤逦过纷纷。 渡头日落长相似,江上风流总不群。 唐宋而今多故事,州山此际重斯文。 千秋人物还争说,一鸟如鸥入夕云。 鹧鸪天·早春咏柳 临水含烟袅袅垂,鹅黄犹自染参差。舞余纤影唯多态,惜罢柔怀更几枝。 酬旧识,弄新丝,因风相见亦迷离。凭将婀娜分春早,怕得梅花寂寞时。 满庭芳·竹西好风光 邗水清波,竹西歌吹,徜徉到处园林。画中人过,喧市漫相侵。想
梦,是虚幻的现实 醒,是现实的虚幻 人生就是梦和醒的交织转换 入梦后,突然进入随心所欲的世界 梦醒了,却发现 到处是断裂的路、高耸的墙 曾经生活在一场梦中 梦游者同时又在做着各种各样的梦 一次一次醒来,发现仍然耽留在梦境 荒诞的叠加,虚无的重合 无望的回旋,看不见终点 山重水复后依然是山重水复 我无法复述梦中的岔道迷踪 无法挣脱那笼罩在周围的时空之网 梦中的梦和梦外的天
火车,火车 穿上红裙子嫁给远方的少女火车 打着响鼻脾气暴烈的黑马火车 从夜色和梦境边缘一闪而过的幽灵火车 哪一个才是你呢 “美丽的火车,孤独的火车?”① 梦想剧场,沙盘停电的玩具火车 联想集团,运送灵感矿石的星际火车 星空传媒,一颗流星打出的广告语火车 想到哪里去呢 吹口哨的火车,被梦挟持的火车? ① 引自土耳其作家塔朗吉《火车》一诗。 火车站 一块巨大的烙铁 在雨中
同样的命运 山脚下的果园里 露水一颗一颗地消失 晨光随山势起伏 有的果子青涩,有的已经腐烂 同样的时间里 它们领受着不同的命运 我盯紧其中的一个,想象着 藏在它内心深处的虫子 正在蠕动着,噬咬着血肉 但它依然不动声色 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在山的另一面,九月的雨水 突然变得迅猛 湖水缓缓溢出边缘 携带着微弱的光芒 我并没有发现某种暗示 尽管我曾经
上洪艺术村 山坳中的艺术 借用了涂鸦、俗语、禅意 雕龙、刻凤、绣衣…… 木船旁的清音 缭绕静穆的祠堂 群峰的箭镞 映入牛羊嚼着草植的湖边 山上频摇桃花扇 接到的电话喊: 母亲摔倒在江汉 回音震着耳膜 与群山 脚下绵延出疼痛的车载与归途 这近乎 晨起,吁一口气 先是吹玻璃 再是摸高天空 观影子变长又变短 出现又消失 哥哥说,年初,母亲就已备好 龙与凤、桃花与
想到 想到一粒尘埃,在阳光里 金色的暖意和幽深 宇宙浩渺,时光漫长 一粒尘埃有被光线扭曲的命运 从细胞开始,到宇宙边缘 一封信要走多少光年 你是我不敢写下的词语 是星云的阴影,是浩大与渺小之间 不可逾越的平行空间 一粒尘埃里的爱情 让我们这一生多么渺小 想到临终的泪,想到覆水难收的悲伤 想到无数条时间线上空虚的永恒 大雪 大雪来得从容,有些使命 随着北风的紧逼丝丝入
野菊花 也许是因为深秋的枯瘦 野菊花的茎秆 一根比一根高 年过半百 我已不惊叹野菊花 满城尽带黄金甲的野心 我感念的是这些 高茎的野菊花 在大雪压顶前 它们竭尽全力 把脖子伸得那么长 它们似乎知晓 我沉迷陶渊明十多年了 它们担心 我跟渊明兄 酒过三壶后 我心远地自偏地沿着 渊明兄的饮酒诗 采菊东篱下时 因为杂草的遮掩 见不到南山 望星空 欢闹的人群散去
响水河的锦绣 水和草总是相见恨晚, 响水河在波纹上铺路,草的针脚 赶在泥之盘上,皴染化不开的川壑。 活水盈满,绿黛如烟,天上人间的 神来之笔,凝结潺湲河流的脉色, 往山中深深一卧。 我这转山人早起来访,惊扰了清幽, 面有愧疚,静寂往复于孔桥上麻石的拙, 孔桥下七孔的古,蘸取涵碧锦绣,难掩欢喜。 来日良多,去日还远,转山人收拢杂物, 天色推高了月轮,熨平了云岚,茵茵鲜草 搁置
牧马人保持沉默的时候 马以出汗的方式与其交谈 为了浇灌彼此的心事 雨水比天气预报下得更为汹涌 先是狂风大作,接着是黄沙漫天 最后才是豆大的雷阵雨倾泻而下 这是牧马人的天地,河湾坡的雨水 把他的祖先浇透,再来把他浇透 他看上的情人已经离世,在雨水里 每一滴雨都像是一朵白色的沙枣花 他看着流动的马群,这白色的小溪 曾是他写给情人最多的信,现在 草原沉默,雨滴降落,他又变成了一个
紫藤花开 在里箬,涛声横穿紫瀑 裹不住眼眶 今天就写落花词,明日再写桅头旗 嫩叶透亮,阿妹纤巧的手 涌动浪的波纹 虬枝和石屋间 只隔流年的画卷 一边是大奏鼓舞影,一边是几声闽南口音的鸥鸣 墙头曼妙,数着陈和隆往事 看朝霞,听渔歌 四月倒春,泛起旧潮汐的寒 粗粝雕入赭黄花瓶 隐匿多少痛楚 花季,消亡的梦境 入德之门的怆然 此时,湾内飞鱼掠过新客沽酒的天际 纸鸢 众
打铁的人 一只破旧的风匣 里面聚集着四季的风暴 通红的炉膛燃烧着 融化了大山深处的冰雪 青筋暴突的双臂 抡起那柄祖传的铁锤 铁砧上火花四溅 在叮叮当当的悦耳声中 祖传三代的铁艺制品从此出世 村口的那棵老榆树 见证着这一家人打铁的时光 威武的马队跃过日月山口 是那四只铁掌积蓄了无穷的力量 这些打铁的人 一锤一锤地把自己的汗水 狠狠地砸进冰冷的生铁里 在撕心裂肺的淬火
黄龙中寺 有点担心这里的夜晚, 四周落幕,水流永不静止, 鸟鸣和人声寂然, 是问候苍穹的时候了, 夜露或许会覆盖我的声响。 偶尔的钟声敲响星星的梦境, 大门紧闭,松软的荒草亲抚墙脚, 青灯佛影的场景是想象的, 是另一场“悲欣交集”的过往? 丛生的杜鹃花绚烂地绽放, 月光流泻出一池池的欢欣, 千百年、一个季节或者是一瞬间, 黄龙沟并不关心时间的忧伤, 山水互相奏鸣,有日月
未知的旅行 请小心,不要惊醒湖边的 灌木,也不要打扰山野里的草芥, 它们本是和我身处一个世界的隐者。 时间为我们遮蔽了锋芒。 在无限的时空中,我独自醒着, 与自己无数个不同的影子对峙。 那惯于在夜晚与世事争辩的人, 此刻保持了星宿一样的沉默。 虚静不需缘由。 在辽阔而真实的凛冽中, 万物垂下翅膀, 带着一世低迷的光飞行。 我脆弱的骨头成为仅有的支撑物。 今夜有最好的去处
设想 在扬鞭策马的戏文里 你的夜晚 就是一弯弦月陪伴 就相信自己有演出独角戏的天分 唯一的舞台 竟是虚无 辽阔又逼仄 让孤独展开,又蜷缩 平原 给我感动的,往往是五月 收割后的麦田 再度插上秧苗,那是一种 绿出画外音的绿 蝴蝶们,疯癫过了 乡间的谷物,被集体唤醒 葱郁、浓墨。似乎 都面临成熟的疼痛 我们都是被搁置尘间的生物 我们的记忆,不允许我们 有片刻的不
机上暮晚所见 夕阳为人间献上 貌似富有、恢宏的金边。仰望者的精神套餐 椭圆舷窗内外,即生即死 即爱即恨。余下那部分 夹在发动机呜呜声中 机翼上的冷与雨水,暮晚 大地之黑,自上而下,光阴的凶猛军队 日光爱而不得,光的灰烬 天地再一次轰然混沌 在机场 终于被咬人眼睛的白雾证实:人生时常惴惴不安 我总是担心:某一处突然塌陷 某一片天空豁开 某一位亲人,被某些事物破坏 某一时
红薯制品 秋后随父亲去地里收红薯 父亲在前面挖 深秋的寒气 在父亲头顶盘旋 我和弟弟在后面 负责剥离红薯上的黏土 地表的寒意 缠绕着我和弟弟的双手 半亩地红薯藤,杂乱得 一眼望不到尽头 要从中午一直劳作到 下弦月升上山冈 重复的动作,像流水一样 带走了我们的童年时光 作为清贫年代的副食 拌在米粒中的红薯味道寡淡 是一种难以下咽的粗食 只有在临近春节时 才会通过
一棵树的欲望 一棵树想飞起来 它长满了耳朵和嘴巴 一棵树喜欢上风的引诱 风从水面上带来柔软 更从山岩带来野心 阳光驱赶走声音 禁止树说阳光的语言 一棵树在白天低头 更多的树在白天喝醉 它先于它们眩晕 在晚上,它往泥土回收爱 一棵树的叶子记录冬天 它们藏得无影无踪 一棵树别无选择 它养育一小片土地,只 种下半截肋骨 平静 一棵树今天大幅摇摆 像舞蹈,摇出全身的忧
秋思 听雨 在窗外 连绵不绝吟诵 (那该是怎样一首 浑然天成的长诗啊) 抑扬顿挫中 一种温暖 在心底 火焰般升起 此时 远方的故乡 盖上了 云雾的被子 在悄悄睡去 海 赤脚走在沙滩 浪如千万头雄狮 在液态的草原上 咆哮袭来 刚要撕咬 似乎又被什么 咬住了后腿 海那么大 可以吞没 千万个我 然而,此时 它却在我的脚下 吐着白沫 不停喘气 我
窟野河畔 沙柳间的蛙鸣和荷叶间的蛙鸣 有什么不同,在窟野河畔 晚风给我的空阔,也给了这古老土地 此刻,古老是一片暗下来的词汇 被四周隐约的山坡托在掌心 平静,虔诚,看不出什么态度 夜晚的天空会有什么态度 我以为我会想到悲悯、苍茫 想到初夏了一条河 还看不到流动时的惋惜心 但河间蛙鸣和沙柳蓬勃生长 高远的天空蓬勃生长 它们有夜晚清澈的安详和生生不息 我回到最初站立的位置
晚餐 我的血管里有一列火车 车上坐着父亲、母亲、媳妇、儿子和我 沿着天生的线路图奔跑 火车到了傍晚准点在金家埭停下来 我烧菜,媳妇拿碗筷,儿子搬椅凳 对面坐着父亲和母亲 多少年了,如同一张旧唱片的兀自转动 现在,父亲突然病故不见了 火车载着母亲、媳妇、儿子和我一路狂奔 火车迅速通过晚餐的灶台,滑入暗夜 车窗外,满坡的庄稼 被荒草覆盖 半山 这座名叫半山的山 每次,我走
羊 这些草原上的关键词 被风 翻译成 云 这些吃草的词 这些洁白的词 修饰着草原 草原是绿色的 羊则必须是白色的 酒 我自以为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醒着 其实,醒着的还有酒 不管夜有多深 它总圆睁着它的眼睛 我自以为世界上只有酒醒着 其实,醒着的还有我 请不要说我的泪已干 杯沿上依然挂着一滴露珠,苦的 伤春 别为我难过 我的坟墓 在春天里 已成为风景的一部
雨水:白李花 如果雨水仅仅是雨水,其类似于 黄昏。催人孤独 催人老 让人无端想念亲人,渴望痛哭一场 “如果一个人在下雨天出生 其出殡时,必也下雨” 在银水塘,老天不会因为 一个人的死亡 让雨水收回一条崎岖曲折的路 那年,雨水日出生的爷爷 也在雨水日辞世。奶奶赤脚跪在神坛 拜了又拜 滂沱大雨,也只是减弱了三分 今年李花开得早。漫山遍野的白 早早来到了人世间 捡瓦记
埃兹拉·庞德(Ezra Pound, 1885年—1972年),现代主义诗歌的奠基者和最重要的诗人与理论家。庞德1920年完成的《休·塞尔温·毛伯利》组诗是对他此前诗歌中的浪漫抒情风格的一种反拨,充满了对英美现代社会的辛辣嘲讽,是庞德诗歌现代性转型的关键之作,这组庞德决定离开伦敦时创作的诗,是对他前期艺术生涯的回顾与反思。这组诗风格硬朗而紧凑,充满了大量引用材料、反讽和文化隐喻,预示着《诗章》
有些字需要缓缓地写,用手指 当你得知它的身世之后 比如蒹葭 需要以长风那样的耐心 让每一个笔画都有水湄两千年的湿度 都有苍茫的去处 纸上慢慢就响起水声 一条青河向西流去 那片芦花,宣言般的芦花至今没有改变 还是一颗君子之心,低于月色 它不知道东周一袭白衣 已从梁城出走 芦花开在纸上 如同决绝的大雾 它向时间深处望去 当年的美人还在水的中央 它于是 再一次白了头
梦里,我变成了一只小鸟 不带手机,不带牵挂 在大海和高山上空,不停地 拍打双翅,飞来飞去 黑色的大地已入睡 我忘掉了飞向何方 忘掉了忧伤、困惑和焦虑 我跟着一群鸟飞翔 在它们后面畅游 多么神奇,我还在飞 没有墨守成规、按部就班 没有消极怠慢、停滞不前 不停地飞,就像是星辰 生活在远离人世的高空 无论谁只看到它们在自由翱翔 忽然惊醒,发现自己满脸是泪 我是一只泪水里的
许多细小柔弱的蒲草低下头去 许多巨大的旋涡在星空 等着吞噬 升腾起来的苦心 那是积郁成疾的蓝色幽怨 越来越苍白的无奈把人间覆盖,如乌云 当时的月光多好 很多事慢慢渗出墙壁成了潮湿的盐粒 很多事慢慢成为菌斑 长在醒目的地方 浅睡 初夏早晨,晴好。 树木在清风中凝神细听 谁在慵倦叹息 关上门 偶尔有树叶的颤音落在窗上 和金粒子一起。
很久没有见你了 有多久我们都不记得了 久是什么 久是个意象词 我们用它制造词语 我们用它的词语制造句子 我们在句子上下雪 看着梅花伸着舌头,落地 出生地 以前是田野拴住我 现在是温泉路上的法桐树拴住我 路上所有的法桐树 只是一棵法桐树 现在有雨水顺着它的枝干 流向地里 养育着石头和万物的真理
迟一点,再迟一点 桃花水迟来,一枚青果隐喻 一段亲密关系从生到熟,无人知晓 那是一个默默生长的星球,自转昼与夜 公转月复年 我执着于寻找绿色的星球 胸间怀有结实的梦,离红还远 等着我化风为刃,切下去 地壳青白,地幔支离,地核还没学会动情 我喜欢另一些青的红的星球,不问环肥燕瘦 所有切片先改变形状,再改变性状 是为涅槃 史前,它们也是花,习惯黄色的仰头 橙色的仰头,如果不得
月牙 月牙 山上的月牙 楼上的月牙 树上的月牙 为谁伤心 胆怯的月牙 月牙 月牙 游荡的月牙 无论到哪里 跟随我的月牙…… 时而多情 时而多愁 天边的窝里 鸣叫的月牙 夜色中的骨气 寂静里的傲气 为谁燃烧 孤独的月牙……
1 天太空了 雨不再拉开帷幕 谁还往窑中添柴 惹火上身 见证 一首诗的诞生 2 用红色栅栏作织网的 坚固框架 具有美学意义 昆虫们不请自来 犹如飞赴皇宫舞会 3 试图在红色栅栏上 找出它的喻意 完成,写入诗中—— 蜘蛛结网 那些现身网上的小昆虫 是容易被忽略的词 虚拟画面 路过你的城市 这一次没有给你电话 人到中年,不喜欢 呼朋唤友 区别于车上其他
一排排肋骨,从高山垂挂而下 沿着土质天梯,把五谷 从溪流送进白云 庄稼没有想到,竟然可以尝试 与星星对话,甚至畅游银河 得益于上天眷顾 调色板年复一年打翻在梯田 一层层彩带浸染开来 山民挥舞锄头镰刀 一边雕刻丰收年景,一边 从稻穗尖上收割星辰和月光 耸入云天的肥沃之地 让种子找到了归属 禾苗之下,无数条耕种的伤痕 犹如山民满脸皱纹 静静流淌着汗水与泪水 哺育大山的荒
我看见的花 有共同的特征 开放然后凋零 爱人喜欢开花结果的花木 只开花算不得什么 看见花后面的事物 我们才播种 原谅 原谅那些不爱花的人 他们也开始原谅我 爱着这些无法果腹的花朵
作为仪式的一部分 它此刻的沉默、失落 仿佛热情冷却后的灰烬 空气中,没有散尽的火药味 类似一朵凋谢的花 在努力挽留一缕香气 委顿于尘土 如此不甘和迷茫 好像灿烂过,独自留下来的那个人 正在经历或接受 谢幕后的无助和虚无 中秋夜 那么,对一个夜行者的想象 将是合理的—— 夜空清朗,缓步于途 他并不急着赶往某地 有莫名的轻松、愉悦 但看不清他是否始终微笑着 市声远遁
我从未爱过你 热牛奶上的气泡 欢乐的香槟 我从未爱过你 窗外的白夜 优美的琴弦 黑眼蝶从没睡眠 我从未爱过你 胜过浪费一个初夏 毗邻山的立面 燃烧一棵白蜡树的迷宫 我从未爱过你 我穿过美丽而恐惧的街道 我从未爱过你 摇滚乐是排他的 摇滚乐是排他的 诗歌是不能置换的 爱情是两人同时产生幻觉 享乐是人们在一起而 不够在意彼此的灵魂
麦子熟了,麦田 像一张黄色的大网 捕捉过我的祖辈 沉甸甸的麦穗 一直压着,压着 我的爷爷、父亲 沉重的喘息 麦浪一浪高过一浪 祖辈用过的 一把镰刀 飘在今夜的夜空之上
有返回故乡之人,喜欢打开所有门窗 那些风,在阳光之下 拧成一股绳,牵着他的脖子 好奇地,张望了又张望 几行白鹭,带着少量的云朵使劲翻飞 不,严格地说,像一些弹花匠 不止于蓬松的棉花 而是起伏的山川与河流 从一片林子里,取出石凳,休息一会儿 交头接耳,萌生的念头 往往被几片叶子知晓 也许提前做了什么小心的动作,每一次 都面如桃花,粉红的地方 绝不羞涩,绝不掩饰其他的细节
蚕豆爬上了春天的竹架 古稀父亲从远处运来新泥 一生艰辛,是一种传统 白头翁飞到园边的树枝上 打量着,然后轻轻落地 麻雀探头探脑,故意咳几声, 一个跳跃也进了园 这里的鸟儿一生大胆,不大怕人 我曾与溪石隐于山雾 嚼着茅草根猜想自然的秘密 夜幕下,少年们秘密演绎《碧血剑》 若得秘籍,统一方江湖 我们都来自乡野 简单纯朴,甚至笨拙可笑
一口废井,干涸着 躺在呙庄的某个角落 桃花盛开,古色古香 时光流淌 诉说呙庄的贫穷,和繁华 无人关心井的年代 思绪翻飞如蝶,掀动墙外暖阳 绕井四周,一片片各色野花 仍在坚定地摇动春意 我们习惯于窥视历史 而废井,越过年轮与我们对望 一口废井,闪亮着, 如遥远的光芒 也像极了,呙庄的眼睛 夜听春雨 春风渐至,吹向我, 也吹向,不知身在何处的你。 春雨渐柔,滋润我,
身体陷入眼睛的低洼,正在消失, 一缕青烟,黎明刚刚从黑夜剥离, 向上升。到处是钢铁臂膀哔里啪啦 滴下的冰冷汗珠,我居然能够借此看清 他们熔尽的面孔正在掀动微澜。 空中传来一声咳嗽,催响了汽笛, 穿过巨大桥洞,红绿灯的哑语把漂浮物 推向岸边,晃荡如抱走婴儿的摇篮, 似乎不需要为了获得完美的结局而签下 无限期赊账单,悠闲的杂鱼闪烁着寒光 驳船川流不息,固定的航道失去了 当初天生的
冬天像搁浅的老钟表 分针和时针锈迹斑斑 已找不到一个修理师 让时间再一次在嘀嗒声里流淌 一片树叶从眼前飘过 落在枯黄的草丛中 雪花 漫无目标 飘飘洒洒 像虚词 在为天地重新命名 有人倚在窗前听雪 听冬天的深沉之音 墙拐角处的一朵羞涩的蜡梅 让冬天有了新的内容
夜幕落下 一位老艺人手握芦笙 反复吹奏几支熟稔的曲子—— 稠长的白胡须轻扬 黝黑皮肤,比吐露出来的音色 更显得有底气 柔肠百转的闽南人的心结 在时光中有幽幽的音量 闻到伤心处 只见小女孩投钱碗中 他深深一躬 那独奏的身影 成为新开张的超市门前 一尊逆光中的雕像 暗香 那遗忘角落的 满脸皱纹的红苹果 我没有丢弃 而是捧在掌心 闲暇时,使劲地闻 每闻一次,都是
落日,将长江、大运河滔滔 汇流的波光,涂抹最后的辉煌 中秋月,隐喻千年的情思 以橙色的浑圆,从江河口的 浩渺中,一跃而出 被浪尖上的思乡人,捧在手心 当作望乡的舷窗 将光影摩挲出潮湿的痕迹 从江入河,或者 由河进江的舟楫 犁开的浪花,在这一刻 飞溅桂花的馥郁 一条大江和一条长河 叠加的千万里风涛,浓缩成 今夜眼前小小的圆润 确信,它是家的怀抱
让我们从出口开始逛起 菜农们蹲在马路边缘 抽烟 一排等待被采摘的无花果 闭上眼睛 早上五点钟的农贸市场 万物各有声音 香料碰撞 一只纯粹的鸟 踩着无数流淌汁水的果实 朝南方飞去 那里甚至连死亡 也闪耀黄金的光泽 这是勇气的来源 而我的眼睛 却要极力避开葡萄、软籽石榴 鸡蛋以及其他 生机勃勃的圆形 滋味酸涩,更像是一封又一封 来不及寄出的遗书 我看见古老王国的
空旷而坦荡的湿地 芦苇成群拔节生长 秋风萧瑟 葱绿泛黄吐穗成花 秋风虽然恼人 却吹开了芦花 芦苇花开 翻阅着光阴的波浪 藏匿一生洁白的梦想 循着流水摇曳生姿 与和风共舞 绵延成一望无垠 芦苇花开 积蓄一生情感 等待一生的怒放 片片芦花飘扬于天际 每一个瞬间 澎湃着生命的绚烂 芦苇花开 带着几分野性 挥洒着青春的诗意 河滩上每个黄昏 数着它陶醉的花絮 皎
这绿瓦薄如纸但风吹不走 这绿瓦重重叠叠却没有压抑感 这绿瓦非人工制炼却爱向人招手 这绿瓦托起亿万缕阳光让阳光浸透生之芬芳 这绿瓦喜欢收藏鸟韵向云彩捧出心曲 这绿瓦以片片绿掌向烈焰挑战 享受绿瓦在头顶编织绿影 在透明的绿瀑中让纯情的梦漫过遥远的天空
黎明的青丝。编织的 意义与价值之花环 曾悬停在春之四月永恒的 明媚 执青牛,舞白日梦的长鞭 于《诗经》干涸的河床上 孜孜犁作 此在,黄昏的触须 已模糊了几何的定义 混沌至此,季节疏忽。只 雪与影子秘谈 风吹雪,影子搬运空旷 夜黑几许,抹去的不止是 骨骼和记忆 影响 潮起潮落,似乎与江岸无关 始作俑者高悬,黄昏时 将光影置于水波之上,予江流 以恒久慰藉 同样领受
归鸟躲进云层 失重,翘起一个有星的黄昏 蝉声在麻黄道树之外悬空—— 有人,从垄上走过 暗色的跫音,飞掠在月亮背后 褪去了田野的盛装 失群的獐鹿 被山神的睡袍裹藏 雾中 悬崖之上,薄雾 折叠了我的 思绪,那是蜃霓给我的照应 雾在高处会坠落吗 有时候站着就是王者 蚂蚁踏上鹰的肩 校正观望者丈量的角度 恐怕,只有俯视 才会害怕 等雾散去,万物趋于安静 我也因此清空了
坐在滑滑梯的上方 我左右为难 许多孩子都从上面 尖叫着,欢快地滑下去了 而我依然心跳加速 身体里裹挟着一个 中年人腰肌劳损的疼痛 怀里抱着一个 需要我壮胆的小外孙 女儿举着镜头 在滑滑梯的下方催促 滑下来,滑下来 我需要足够的勇气 才能从这高处 飞跃般滑到低谷 这是一个三代人的游戏 四周的旋转木马、蹦蹦床 堆砌的城堡 它们看不到我的胆怯 看不到我的人间疾苦
“佛狸祠”三个汉字,刻在青石碑上 朱漆鲜艳 两三步之内,你能明显感觉到 写词的那个人会冷不丁地 从土堆里钻出来 用冀鲁官话向你打听 今夕何年 词很经典,像石碑一样 有棱有角,站在半山腰上 仿若南宋的一处落款 我与一阕词中的典故是同籍 山脚边,辽阔有限 刚好放得下我小小的 朴素的村庄
我的魂丢在卑微的韭菜、箬荷里 丢在进深广袤的麦海、稻浪里 年轻的胃,套在水渠 汩汩翻动的水流灌溉体内的所有零件 我在柴篱笆前,麦穰草垛、土墙元宝屋 牛车棚边,吃刚下磨的冷蒸 冒热气的青蚕豆、烫嘴的泡焦屑 摘下就咬的涩黄瓜,放开肚皮吃完忆苦饭 在长江路,我撑着一船楚辞一船吴歌 从荡田、从菜花黄、从莳秧场来了 撑出一船根系。
把一首诗分开来 会看到风花雪月、春夏秋冬 有唱诗班的声音 从字的骨节处传来 把一首诗分开来 会看到山峦的冷峻、水流的古意 整个腊月都在里面 整个世界都在沉默 把一首诗分开来 会看到炽热的历史和公元 面对着一个个发光的主语 时间正在罅隙间微笑 把一首诗分开来 会看到真实的自我 白天,俯仰多姿;夜晚,忏悔复活 罪不在诗 把一首诗分开来 会看到身后事 一切都是远方,一
两只羊低头私语 胡须碰着胡须 碰着大地 羊的低语怕羊听见 怕风听见 两只羊拔着大地上的刺和针 嘴不断碰到刀子、命运的隐喻 两只羊头顶上有一片云 羊会遇上花朵 会迟疑 再迟疑 闻花的香 诵经 歌唱 两只羊会打架 白莲花碰白莲花 碰得“咔嚓”“咔嚓”响 碰出火光、血光 碰碎 羊追逐羊 羊躲避羊 羊拒绝羊 更多时候羊把头攒在一起 一只羊 在羊群外
办公室在二楼 走廊里阳光温暖 一只绿色的硬壳虫 六脚朝天 六只长短不一的腿脚 不时对天空比划着 我把它翻了过来 下午我遇见它 它又恢复原状,六脚朝天 向天空比划着 我把它翻了过来 驻足观察:原来, 它一直 向着墙的方向前进 被墙,撞翻 第二天上班 发现它死了,六脚朝天 我低头注目许久,像是为自己默哀
最边角的这间办公室,最适合偏安一隅了 我选择这里,仿佛定居在人迹罕至之地 门开向北方,寒冬的风溜进来 屋子格外清冷 朝南有扇小窗,远看就像一块狭隘的帷幕 模糊,一点也不明净 木框漆光尽失,木头裸露 荒芜多年的老宅 窗外旮旯地长着一棵古槐 树干粗壮,绿叶丰茂 枝蔓参差杂乱 或许也是好久无人问津 午后,阳光透过密叶穿入 舒缓的光辉恬淡而温润 小屋有如梦幻一般 叶影落在书架
一只白鹭 在一截浮木上 自顾自跳舞 清风拂起青秀湖的鳞片 也梳理白鹭云絮般的羽毛 它欣赏水中 那一抹高挑身影 就连划过耳畔的风 都夹杂一丝丝满足 它自顾自鸣叫 直到另一只白鹭飞来 它们才一起 飞向青秀湖深处 与友雪中漫步 在一张白纸上漫步 三支毛笔滴下三串脚印 旧雪未消,新雪复至 雪花挠头,挠着挠着 三个白首老人 笑回童年 纸上雪 越下越大 雪中身影朦朦
也许是山路的拥挤 打乱了准备的节奏 半山腰很多飞蚊 在眼前晃动 坐下远眺 悬崖边 一棵熟悉的松树 在为六月的岩石 杂草 打伞 他们的影子飘着 头顶忽然吹过 一阵山风 观音菩萨 正为今天的香客 摸顶
一块鹅卵石放在书房 母亲从乡下捡来,来自故乡的石头 一定有许多乡音要说 香蕉熟了,荔枝正在采摘 祖屋年纪最大的阿婆又老了一岁 她患上老年痴呆症,记不清任何事物 女儿种下的竹子已经长高 捕捉的萤火虫还会在夏天 聚集在池塘,它们再也不怕 被一次次伤害了 而在北方,星辰代替了所有 火车在梦中经过白马镇 暮色中,母亲熟睡 我不忍打扰她和手中的石头 那么安静,仿佛一块石头靠着石头
个人日常生活尤其是农耕时代的劳作甚至大时代的变动有时候又对应于自然更迭和时间法则,它们更为细碎而又规律地分布在一个个时间节点尤其是时令和节俗之上,正如杜甫所言“天时人事日相催”。尤其是“天人合一”的思想在人与自然及时间的互动中一直居于主导位置。 值得注意的是唐代诗人书写除夕、上元节、清明节、端午节、中秋节及其他节气的诗作众多,而节气又对应于太阳在黄道运行的宫次位置(黄道十二宫)。这与诗人的时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