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近影 他是一个穿越者。这是他最大的秘密。在过去,他表面上只是一个在机场工作的保安,但实际上,他把全部的精力都耗费在了科学研究上。他的朋友都嘲笑他是“民科”(民间科学家),对此,他毫不在意。他暗想,当年爱因斯坦在专利局上班的时候,周围的人对其也抱以这样的态度吧?当然,专利局是需要科学知识的,保安并不需要,但这有什么重要的呢?如果能够利用自己研发的技术去往未来,现在的他是谁,是什么身
2023年11月26日,王威廉、我和孙曼菇三个双子座,组成一个热热闹闹的“六人”探险团,结伴前往位于福建漳浦县后蔡湾南方海域、以火山地貌闻名的南碇岛。简陋得霸道的渔船一路颠簸,终于把我们抖落在了那个由荒草看顾的石头王国。一根根玄武岩柱像刀剑入鞘,插满了整个椭圆形的岛屿,仿佛镇压着许多古老而锋锐的秘密;鸥鸟站在被大风刮倒的信号塔上,告诫我们城市虽仍在可见的距离内,却也懒得再料理这里的秩序。威廉兄意气
一 时令刚跨进腊月的门槛,我表哥龚喜顺便开着他的皮卡车,给我送来了满满一蛇皮袋年货,都是老家的稀物,比如牛羞、羊鞭、猪尿包。这些好吃的东西,花再多的钱在市场上也难买到。表哥是我大舅的儿子,自从我那年招工离开油菜坡来到老垭镇之后,他每年春节前都要给我送年货,说是感谢我当初帮他开办了全村第一家商店。不过,在我的印象中,表哥每年给我送年货都在大年三十的前几天,最早也要到小年二十四。我奇怪地问,你今年为
一 从常营天街门厅里冲出来,就一头扎进了雨中——吴嘉琳没有带伞,偏西的太阳从云缝里射出的光芒,把雨丝照得耀眼闪亮。雨是雷阵雨,急而暴怒,像憋在心头很久的怨气,终于在天街东门外小广场找到了出气筒。 不少人都躲雨了——知道是太阳雨,折腾不了多久,不急于冒雨赶路。 吴嘉琳没有躲雨——她要去接女儿。女儿四点钟放学,现在已经四点十五分了,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非中心(商务区名)的亮点幼儿园,也要十五分钟
一 唐小楼走在回家的路上,感觉有点冷。他今天穿着最喜欢的藏蓝色西服外套,里面搭配马甲和衬衫,衬衫的领口之间系了一根金丝装饰。他脚上的布洛克皮鞋一尘不染,搭配今天的正装,显得既复古又正式。 远处大礼堂的音乐响起,舒缓的旋律告诉客人,不分白天黑夜的忙碌,应该结束了。时代天街的霓虹灯熄灭,城市像是刚刚演奏完热闹音乐会的散场离席,他突然有点后悔今天没有搭配牛津式皮鞋,毕竟刚刚的场合需要更高阶一些的仪式
胡囤 接近中年,胡囤开始想念父亲。父亲失踪那年,胡囤小学毕业。他对父亲没有好感,甚至憎恨父亲。父亲离奇失踪,母亲哭得死去活来,他却流不出眼泪。他想,没有父亲管束,未来生活轻松自由了。父亲如何失踪的?那个深秋的傍晚,他去滨江路散步,再没回来。坊间有多种猜测,说他遭遇不测,说他逃到了国外。后一种猜测,不太可信,父亲既没有卷公款潜逃,也没有带走家里一分钱存款。坚持“叛逃说”的人认为,父亲私下积累了一笔
顺叙:自在西厢 曾经好玩去算命,戴墨镜的老先生言之凿凿,我是蛇年生人,马年算命,祖业凋零,活该天生操劳。祖业凋零算事实,我出生所在的“产陂周”屋场,祖上系大户,祖屋在屋场后头一字排开,从东往西有几十丈宽。左右对称,曲径回廊,高墙巍巍,说不上雕梁画栋,却也气势逼人。从我曾祖父手中开始,家里便一代不如一代,儿孙承袭几经分割,等到父亲成婚时,祖屋甚至已经没有一间可分与他。祖父只好见缝插针,在祖屋后的老
一 对不少的北京人来说,比吃饭还重要的是看戏,如果约好事情想爽约,那就毫不犹豫地说:“人艺演《茶馆》了。”或“长安唱《失空斩》了”。对方一定说:“那得早点儿去,别误了,这日子口一准儿堵车!” 京城的剧场多,演员多,在过去的年代,B角也多。 我是在一场葬礼后的宴会上遇到B角的。他已年近七旬,装扮最为庄重,西服三件套,西服下是领带和没有褶皱的白衬衫,梳着大背头,戴着宽边的茶色墨镜,不像来亲戚的葬
贯道与枕流 一块人体形状的黑色石碑,端立白墙前,像面壁沉思的人。碑身,镌刻竖排繁体的朱熹《白鹿洞书院教条》: 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右五教之目。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右为学之序。 言忠信,行笃敬,惩忿窒欲,迁善改过。右修身之要。 正其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右处事之要。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行有不得,反求诸己。右接物之要。 我伸手摸
一 清晨,有一些事物已经枯竭。我尽管困倦,但也不得不起身劳作,收拾这自然的溃败和新生儿啼唤的早晨。我看到了那枯黄的焦叶,我不得不切掉这些叶子。 我对生死的感觉麻木?不,这是我刚刚过了降生之日的早晨。我对新生儿的感觉麻木?我只是觉得生命如朝露。我想听清楚那些鸟鸣的婉转之处。 似乎有一种对生死的眷顾使我早起,面对这凛冽的春寒,面对我已经长久地辞去的清新世界。我觉得我是在每一个早晨,带着酣睡后的新
“你不是避而不看无常的事物,而是投身到它中间去;通过你的至诚,无常变成了可以与永恒相比拟的东西,具有至高无上的价值。” ——赫尔曼·黑塞《纳尔齐斯与歌尔德蒙》 至于我为什么去深圳,要从第一次与老哥见面讲起。 那时候我在横店跑龙套,心想做群演好挣些。演着将死的角色,吃不咸不淡的“挂壁面”,实在熬不住,在出租屋一合计,一个多月过去竟只挣到一千五百块钱。我知道,一千五有一千五的活法,尤其对于老光棍
地上的身影才是自己,而自己的身体只是影子的附带物。人就是这样,都是在某一个孤独的刹那突然发现并认清了自己的。 ——毕飞宇《青衣》 何一能是个要样的人。别看他兴吃馒头蘸煤灰,好坐猴车寻阎王,在矿区却一顶一地要样。哥们图省事把头剃光光,他那叛逆的心啊,偏去省城理了个黑人烫,说阎王老子管天管地,管不着这等事,下矿便能脱胎换骨。确实。在回风口待久了,别管它护目镜口罩,金刚罩都抵不住扑面的煤尘,糊到最后
读梁淑怡的短篇小说《风扇停止旋转》与《影子的故事》,我首先惊异于它们在取材、写作风格上的差异之大。 《影子的故事》以毕飞宇《青衣》中的句子作为引子,以此构建并拓宽了作品的意义空间。不过这篇小说在情节、笔法上,却是更多地让我想起鲁迅的《影的告别》等散文诗,以及鲁迅所开创的乡土小说写作传统:以诗性的、野草般硬朗的文字写底层生活。《影子的故事》的情节与人物形象,都有较高的完成度。这是有传统、有来路的写
编者按:一百年前,鲁迅在短篇小说《故乡》中写了主人公回乡带母亲举家迁移进城。一百年后,盛可以在中篇小说《建筑伦理学》中写了主人公回乡建房安顿母亲。如果说,鲁迅及其《故乡》是在乡土中国透视中国文化,开启了中国现代乡土文学创作,盛可以及其《建筑伦理学》则将乡土写作的女性立场变成了历史性的发声。她的写作不是刻意从玄妙凝重的文化乡愁路径展开,而是直接扑入城市化进程的泥泞之中。她使用了建造和隐喻这两项要件,
盛可以写了一部《建筑伦理学》,我大吃一惊——她不当小说家要去当学者了吗?后来才知道被她骗了,她写的分明就是一篇小说,却取了一个学术研究的题目。 建筑伦理学是一门将建筑学和伦理学进行交叉研究的崭新学科,它的出现说明了现代建筑在实践中涌现出的大量伦理问题需要从理论上给以指导。在中国土地上谈建筑伦理学当然要从中国的伦理出发。中国是一个注重伦理的社会,中国传统文化所理解的伦理既强调秩序,又强调关系。针对
先后两次认真阅读盛可以的中篇小说《建筑伦理学》,掩卷沉思,我脑海中隐隐浮现的,仍然是鲁迅那篇早已被经典化了的短篇小说《故乡》。《故乡》所书写的,是一个返乡者的绝望故事。虽然是出走多年后的一次重回故乡,但这次归来的目的却仍然是再度远离,“我”要把母亲,连同故乡的“家”,全都搬迁到自己寄居的异乡去。小说的主体故事就发生在这短暂的搬家期间。虽说是故乡,但先后登场的乡村人物,却也只不过是闰土和“豆腐西施”
盛可以的小说向来以凶猛、凌厉著称,其中篇新作《建筑伦理学》维持了这一基础性风格,但小说也突显了一种新的情感色调:慈悲。狠心与慈悲,这是两类完全不同的、有着内在悖论的情感,要融合在一篇小说中并不容易,《建筑伦理学》却将它们综合得尤其完美。盛可以用其擅长的狠厉的叙事,让一个女性“回乡建房”可能遭遇的伦理之痛暴露无遗。但小说中人物“回乡建房”的出发点以及能够抵住一切“疼痛”继续建下去的力量,却是一种最内
盛可以的新作《建筑伦理学》讲了一个女儿为母亲建房的故事。母亲老弱,不肯离开乡村,女主人公万紫心疼母亲旧居“雨大屋漏,墙体开裂”,“不假思索”地提出要建新房。小说围绕建房的种种困难和纠纷展开,铺叙了一场与日常生活紧密相连、与“乡村伦理”息息相关的人间故事。这一聚焦“建房”的叙事入口使小说显露出复杂的底色——在国人的心中,房屋意义非凡,不仅涉及到居住,而且牵连着亲属关系、财产继承、家庭权力分配等诸多问
“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似乎自古以来,中国民间的童谣就一直这样唱着。 夜阑人静,仰望星光灿烂的天空,我常常不由自主地点数、估猜着那一颗颗可能属于自己的星星,并由己及人,从亲朋熟人,到伟人巨匠。 末了,终不免迷茫,空留几分神秘,一丝惆怅。群星正依循着固有的道路,不停地划出自己的运行轨迹,然而,每一个星球个体,对此大约也是不自知的。这似乎也正与人相同。在这人世间,我们每个人
凌宇先生与我的关系,我自己界定为亦师亦友。说其为师,不仅辈分上理所当然——凌宇是老三届大学毕业生,我在中学和大学时的老师,老三届大学生是主要骨干——而且,或者说更重要的是,凌宇是我学术生涯中最佩服的学者之一。我曾在不同场合多次说过,湖南的现代文学研究,其影响力从地方性走向全国性,是从凌宇开始的。对沈从文的研究,成果之多及其水平之高,在现代文学界可能仅次于鲁郭两家。但与鲁郭研究多峰矗立、前后浪推不同
知道凌宇先生是三十年前的事了。那时我在湖南城市学院语文教育专业学习,为提升学历,报了本科自学考试。那时“中国现代文学”课程教材用的是凌老师主编的《中国现代文学史》(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淡红封面与简约的版式,令人感到十分亲切。当读到沈从文、老舍两个章节时,我很是为撰写者对所论对象的通透明晰、观点的鲜明具体、表达的清新畅达所折服。余味未尽,我翻到《后记》查看撰写者,赫然写着“凌宇”二字,
关于凌宇先生的学术成就,学界已有不少论述,尤《从边城走向世界》与《沈从文传》在沈从文研究史上具有重要意义。我曾写道:“这意义不仅在于其具筚路蓝缕之功,更重要的是它提出许多具有本质意义的命题,奠定了之后直至现在沈从文研究的基本格局。而论者对沈从文独特的少数民族气质的体解,对湘西民族历史命运的深切透视,是至今为后来者所不及的。”这一评述着眼于先生对新时期以来沈从文研究的奠基和开拓意义,
从凌宇先生着手研究沈从文的第一篇论文,到1988年《沈从文传》的完稿,一名研究者陪伴着他的研究对象走过了人生的最后十年。与其说因研究累积下来的学术经验渗透到凌宇此后的治学教学、为文为人,不如说立传人与传主之间的交往,共同成就了学术史上的研究新路。尤其这十年正是当代中国的转型阶段。后来由于学科不断的知识化和概念化,对这十年的理解化约在传统与现代、中学与西学、政治与文学之类的二元选项中
当梅莫·加西亚搬进来的时候,这座庄院还很新。那时候,墙壁被完美地刷成了粉红色,尚未蔓展开来的攀缘植物还在贪婪地寻找空间,进门处的棕榈树也仅比一个壮硕男人高一点点。多年后,草已枯黄,棕榈树越长越大,它沾满了灰尘的树叶聚结成冠,成了大道上最不容忽视的存在。成群的野猫在金银花、牵牛花和文心兰之间住了下来。这时的梅莫已经掉光了他本浓密的黑发,牙齿脱落了一些,步伐也变得迟缓。他日以继日地重复着的那些独居生活
瑞香简史 既然已经成年,就不该 傻乎乎地,死等世界的分工 将那隐秘之光的折射率 投映到你我的蜕变中。 必须另想办法:包括偶尔 借助一下,灵气很灵契; 包括小范围内,迟缓惯了的 循环突然变得迷人—— 通过急促的呼吸,我潜入 人的睡眠;那里,奇异的芳香 开始有了洞穴的轮廓; 而你应该守候在尽头, 等待一阵幽香将你突然惊醒。 在白天,我们分属于 不同的物种,但哀怨和自怜
臧棣堪称中国当代“双博”诗人:诗博,诗中的物博,二者存在着相互召唤的关系。首先是现实世界中的博物引发了他的博诗,同时这更应归功于他博大的写作雄心,在诗中呈现出对称于尘世万物的博物世界。在其海量的物诗中,臧棣其实并不致力于把物作为细腻描绘的客观对象,也不把物作为自己随意的情感投射对象,而是把物视为另一种相对独立的主体,作者以此建立了与万物的主体间性的关系,可以说臧棣诗中的物是他的亲友,是交往的对象,
百望山视角 登上百望山 北京城尽收眼底 颐和园、中国尊、钉子塔 一个一个点过去 手指不过稍微移动 此时的北京城 与平时赶地铁、钻胡同、找会场的感觉 完全两回事 把手指再稍微向南抬高一点 就是已漂居半年的大兴郁花园二里 手指再稍微准确一点 就是四楼阳台对面毛白杨上的鸟窝 正夏承春意 必清脆回应 地铁季度小结 暗流涌动 是古人为地铁量身定做的一个成语 直接坐地板上的
杜甫和近来的山岳 近几日,我的胸口突然生出层层云雾 这可能跟最近生活压在我心头的那座山有关 我并不十分了解那座山和那些云的来处 但也不至于毫无头绪。我沿着杜甫留下的 那几行平平仄仄的脚印探访山岳 在有归鸟的地方筑巢。直到夜幕降临 割开阴阳和晨昏的那一刀 也掠过我的心头:头顶,星空訇然洞开 星星,那一枚枚明亮的果实悬挂在夜晚的树梢 当我爬上生活递给我的陡峭山峰 恰好举手可摘
破阵子 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李煜 欢乐都是虚拟的 空空如也的霓裳曲,再也浮不起 国家这只虚弱的舟。一张纸抓住我 就是月光下,一座受困的城池 只有痛苦还死死地抓住土地 西风不行,叹息声也不行。三千里河山 在词牌里,本身就是虚拟的事物 最后,都浓缩成,一张垂泪宫娥的脸 阮郎归 落花狼藉酒阑珊,笙歌醉梦间。 ——李煜 夜宴里响着彻夜的笙歌 人民的声音还是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