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很多人到这个地方会迷路。 镇海路小广场是整个民国别墅区的中心,有六条路辐射出去,每条路又不断分岔,即便是南京本地人,如果不按着路牌走,你也很可能会离你的目的地越来越远。这六条路把几百栋风格各异的别墅分成了好几个片区,这些片区正陆续修整,最早修整的那个片区已经变成了酒店、茶馆、书店聚集的民国风情区。古朴的街灯放射着簇新的灯光,照射在时髦的男女身上。 尚未开始修整的片区却寂静得多了。人迹寥寥
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这话是真的。 邀请叶维平来日本的时候,我并没有抱着多大的希望,费尽心机找的一个借口是,关于那篇正在写的小说,很想面对面地听听他的意见,他答应过来的时候,我激动得几乎晕厥。他乘坐的飞机在千叶县的成田机场降落,从我家过去,开车的话要好几个小时,所以我是乘快速电车去接他的。一路上我都在想,见面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应该是什么,是否可以拥抱他。 飞机晚点了半个小时,因为我急着见叶维平,
盛夏夜晚,我家门楣和窗棂处挂起几只青色灯笼。一见灯笼亮起,此时便是蟾时。灯笼如猫眼,在夜风中晃荡,透亮晶莹,时而晦暗如雾,门庭看起来像一座古代存放死者的义庄。灯笼清冷的绿光下,遍地是鼓鸣求偶的蠄蟝。灯笼上方,一面写着“蠄蟝粥”三个大字的黄色旗帜,整夜风中招摇,这是我家的饮食招牌,当年美名远播。从回暖的初春,一直到夏秋,几乎全年,这几道青面獠牙之绿就一直照耀我家门庭,引诱暗中而来的蠄蟝自投罗网。等到
1 黑白两极旅游公司把我招入,为的是让我教哑巴刘万龙说话。 黑白两极旅游公司主营白面山、黑面山风景区。白面山怪石林立,刘万龙在上面刻着词曲。村里老人说,那是沱巴调子。沱巴调子已传承三百余年,眼下能唱的非常少,即使能唱,也唱不着调。唯一能唱出真味的刘万龙又成了哑巴。沱巴调子极具地域特点,极具申请各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优势。从这个意义上说,以前刘万龙的声音属他一个人,现在属全村、全镇,甚至全人类。只
麦尔艳姆的名字是养母帕塔姆给起的。当年,藏在襁褓里的名字叫马艳萍。后来,长大读书的时候,这个名字就成了麦尔艳姆的生活用名了。小时候,养母帕塔姆喊她回家吃饭,就叫她麦尔艳姆。“麦尔艳姆,回家吃饭啦!”如果不听,就叫她襁褓里面的名字马艳萍。“我的丫头马艳萍,回家吃抓饭啦!”真灵,立马听话,乖乖地往回跑。跑到母亲身边,抱着母亲撒娇,羊羔般可爱。那个时候,她认为自己有两个名字,不知道马艳萍这个名字的来历。
1 高铁还没有开动,望着车窗外拉着行李箱或背着包朝车厢涌来的旅人,立岚又一次感觉到自己此刻的心态略有些复杂。 她是昨晚接到吴溪电话的。那时候,她手机上的免打扰模式已经开启了,但铃声还是响了起来。她知道,对方一定是有什么急事,所以连续拨打了三次,手机这才会被接通。 屏幕上是立岚不认识的号码,但号码归属地却是熟悉的。滨海——她的老家。立岚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我是吴溪。”手机那头的女声
第一天 门口一直喂着的流浪猫和我之间产生了裂痕。严格地说,是二橘对我产生了信任危机。它认为,遭到了我的抢劫。 二橘是绝育之后放归的,在经历了疼痛和绝望之后,它对人类充满警惕,是猫群里最为谨慎的那只。开始,无论什么样的罐头和猫条诱惑,二橘对我都刻意保持距离。是连续数年的投喂,二橘看到其他猫伴对我撒娇卖萌,看到它们被摸头揉肚却毫发无损,才终于靠到离我很近却维持一臂之外的距离。二橘将信将疑,对我逐渐
我终于舒了一口气。那把雨伞,和那个人,这一堆物品堆积起来的障碍,终于不见了,清空了。现在,我视觉的抛物线,终于落到一片畅通无阻的行程上。大地空阔,天空蔚蓝,车辆有序,人行道上的人流,奔向自己的行程,没有障碍。 一 人行道草丛中的这堆物品——可以看出此物和它的主人完全想隐蔽,可是却成为每一个路人眼中的障碍物,特别是于我,这样一幕,一下撞击了我的心灵。 这是我第二次看到了。我希望那个不协调的存在
足语 如前所述,距离大脑中枢越近的部位,被大脑控制的程度越高,反之亦然。按照这个看起来似是而非听上去也似是而非的原理,人在行进过程中双足弄出的响动,就能更为诚实地反映行走者的内心活动。按照语言哲学的基本常识,内心活动是一个典型的语言事件,被语言所浸淫。因此,双足在迈动时的轻、重、缓、急是一种节奏,也是一种语言,有不无强烈的诉说欲望掺杂其间,只是需要你仔细侦听和详加辨析。双足的轻、重、缓、急,仿佛
《黄泥坂词》诞生记 花朵可能木化为刺,刺可以石化为阴沉木,阴沉木在时光中铁化为一个个问题的岛屿。一只倦鸟飞临,连同它的影子,终于在岛屿上停驻。夕光下的空间里,事物正在纯化。就像一个个孤立、散落在外的品质,都将归于室内的暖光,成为身体异乎寻常敏感的触觉。 东坡初到弹丸之地黄州,满目萧然。他给友人的书信里说:“黄州真在井底。”举目所及,似无一佳处,可以看出苏东坡当时内心的苦闷、彷徨,他非常思念千里
恩斯特·施华滋(Ernst Schwarz,1916年8月6日-2003年9月6日),奥地利及德语国家闻名遐迩的汉学家。 1988年4月,天津、延安老作家杨润身,作品《白毛女》之父,率中国作家代表团出访东德,此外事活动由我负责。因当时外汇短缺——是年,国力储存仅二十六亿美元,为省去一个外事人员的出国费用,中国作家协会决定由我一人承担两个出访团的翻译任务,即在杨润身团结束访德后,我不随团回国,即刻
这部五十万言的大书让人着迷。我从书中看到的内容及知识如此深邃广博。以往散泛漫长的关于西方文明史之类的认识,常常化为碎片在脑海里闪烁跳动,而现在却得到一次回忆和打捞、确定和连缀。这是一场宏阔浩渺的文明观览,更是难得的补习和提示,我必须说,自己在内心里十分感谢作者提供的这次阅读机会。 著者长期沉浸于西方文明的研究,并有过西方国家生活学习的宝贵体验,且得益于一些严谨的异国师友的援助。这对于目前所形成的
生命中的大欢愉 网络时期的文学阅读,其语言的敏锐度与领悟力有时会极其糟糕和混乱。前段时间有人告诉了一件趣事:一个人偶然读到了一位当代作家新出版的书,这位作家是贯穿新时期的老者,而这位读者竟然说这个“新作者”写得还不错,“虽然是一位后起之秀”,但“这本书确实写得好”。接着对这位作家如此评价:“这本书人物好,故事也好,各方面都好,可惜‘语言太差了’。” 且不说他将老作家当成“后起之秀”有多么可笑,
文学写作本来就是千姿百态。如实说,有强烈的个人印记,那只能是杰出的标志和基础。人到了一定年纪,更喜欢“实”的东西,作品的“实”感越强,就越是具备接受的优势。一些作家的故事源自家人和家乡,就会增强带入感,少一些编造的痕迹。念念不忘真实地复述,直到完成整个写作,往往更能够自然放松地记录和发挥,脱离一个时期的局限,突破一些条条框框的束缚。 对于当下的文学写作,人们希望它们相互之间最好不要那么相像。用一
从深奥艰涩的文言文里解放出来,是一次功德无量的大进步。百年过去,现代汉语已经成熟,但也出现了一些流弊,甚至于形成了新八股。感于此,癸卯年中,我以文言形式写了《论中道》,学员读后,觉得这样的文言并不难懂,于是又写了《辩雅俗》和《说色空》,合称“癸卯三篇”。 论中道 中道之不行也,久矣! 极端之害也,车载斗量,旧例俯拾皆是:秦奉严刑峻法,历代以为圭臬。谬种流传,后世变本加厉,极端之行,贯穿千年。
一、怎样理解儿童文学的形象与典型塑造 方卫平(鲁东大学儿童文学研究院名誉院长):记得四十多年前,我刚开始儿童文学方面的学习、思考,人们热衷的一个话题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儿童有什么特点?怎样塑造具有新的时代特点的少年儿童形象?那时候的文学生活中,“形象”“典型”问题可以说是人们关注的核心话题之一。我读研究生后写的第三篇理论习作,就是分析当代儿童文学形象塑造及其演变过程。 在儿童文学的各种体裁中
剧首字幕: 目力高远的萨迦·班智达 美轮美奂的西夏王妃素霓 深明大义的孛儿只斤·阔端 演绎了一出动人心魄的凉州会盟 中华大地由争战不止的沙场 逐步融合为不同民族共同生息的家园 人物表: 萨迦·班智达·贡嘎坚赞(1182-1251),原名贝丹顿珠,藏传佛教萨迦教派第四代祖师,精通大小五明,获得班智达学位,为西藏第一位班智达。世人尊称“萨迦·班智达”。简称萨班。 孛儿只斤·阔端(12
在浪漫主义的年代过去之后,诗歌渐渐变成了一个幽晦的世界。在波德莱尔笔下,诗歌的世界不再是精神立法者的世界,而变成了现代城市中游荡者经验的记录。经由本雅明的阐释,波德莱尔式的写作主体以及经验主体,变成了身份可疑的怪人,他们是城市夹缝里的“波西米亚人”“拾垃圾者”“游手好闲之徒”,“另类英雄与反抗者”——犹如不怀好意的该隐们;或是一些与传统的高大上的诗人身份不同的世俗角色——变成了卡夫卡式的土地测量员
看不见的寓言 来自土地深处的力量,选择了笋。 有人折断了它们,有人挖走了它们的根。 贤者不能在竹林里安家,还有谁,想证明自己就是整个竹林? 某一年春,我是一名竹海中的旅者。 一位老樵夫带两位孙子在熟练地挖笋。他 们只挖去独立凸起的,周围的根须留下。 我戏言:“老乡,你挖笋的时候真像古代 的暴虐者。” 老樵夫不以为然。 “暴虐者?他岂能允许别的事物尖锐挺 拔。而我呢,只是为了让
写给艾米莉·狄金森 ——兼致柏华 亲爱的艾米莉 在你发黄的信封上 咬下一块绚烂、空无的蟋蟀 离开时间的钟摆 在折叠、动摇的萱草 铃兰、风信子、金盏花丛中 在你神秘,打着破折号的马蹄下 唧唧吱……唧唧吱地 鸣叫,复活 我寻着你词语风干的 那些植物标本,暗示的密码 从复旦——杭州 飞贵阳——降落海口 我的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 如空中滑翔的蒲公英 享受着被忽略,边缘者
大雪突至 万物皆有定数, 除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 它带来另外的生存之名, 像童年的回声萦绕中年臃肿的肉身。 我忘了我是因何走上雪中的大堤, 仿佛永在的条件反射。 看着身后留下的脚印, 转眼就被新雪覆盖。 那苍茫无垠的人类史也是这样 层层递进的。 是的,永在的拥有与离弃, 永在的星空与道德律。 浮世缥缈,我早已感受到修为的 紧迫。在黄河边迎接一场 浩荡之雪,因生存之名
大雪之年 这是一场毫无预兆的雪 它的凛冽与料峭覆盖着落日 亦覆盖着我单薄的身体 我坐在马路边 一次次打量着簌簌掉落的雪粒 我总想去抓回点什么 或者喊住一个人 试图阐述草木在风中的战栗 只有一个失血的词落在一些未知的事物上 落在我的掌心 谁说清寂是它唯一的启示 现在,我眼里的每一块疼痛都与雪有关 我的关节老化,记忆冻伤,脚步迟缓 那些接踵而至的冷 在荒芜的旷野亦折断了山
他羞愧于被我看见 狂风暴雨让树上的银杏果 过早地坠落。 青黄色,湿漉漉的 果皮隐伏着怎样的悲悯? 父亲还活着的时候, 他都会去树下捡银杏果。 树枝上的雨水落在他身上, 他羞愧于被我看见。 寒露将至,我捡起银杏果 将它们埋在土里。 幻想看见离人的身影 兰溪廊桥,青石板斑驳着流年的光影。 山涧溪水宛如众生之潮, 被放生于草木间。 风从百山祖峡谷吹来, 恍惚中传来西洋殿的
琥珀 我把我爱的人 做成秘密的琥珀 我爱的人,是我时间的影子 我爱的人是一块巧合的冰 我偶尔迷恋一张红色的床 我偶尔像水一样布满世界 我偶尔爱上失去味道的隐喻 我偶尔对一只小提琴倾诉心声 我将一块琥珀埋入岩石之中 谁会在这世界上永远被爱 就会用她苍老颤抖的手 挖掘早已毁灭的国家 那不曾被发现的爱情 悉心擦拭,放入 所有珠宝之中 沉入城市的蔚蓝色遗迹 我献给这浑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