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心里,一直有一座大山,山下有一片清清的湖水。 题记 1 我小的时候身子就弱,父母在很远的地方上班,他们没法照料我,就把我送到了大山里的外公家,那一年我才六岁。 到外公家要坐几天几夜的火车,要翻好几座山,弯弯曲曲的山路像一根长长的灰色绳子缠绕在群山间,绳的一头握在我们手里,另一头无限地延伸,连着天上的白云。 站在山顶上,可以看到外公的村子,白的墙,黑的瓦,绿的树,蓝蓝的炊烟慢慢地升起
谷寨老楸 谷寨人姓谷。 老谷说:不是谷子的谷,是山谷的谷。 谷寨的人说:还是谷子的谷实在,山谷的谷是空的虚的。 谷寨出的谷子,是做黄酒的小谷子。 秋分之后,小谷子成熟,谷寨面南的山坡,黄亮亮的谷穗随风摇摆。收割小谷子,是叼穗的。拿一把锋利的镰刀把谷穗割掉,丢进箩头里。或是拿一把剪刀,剪掉谷穗丢在背筐里。割小谷子穗和剪小谷子穗,谷寨人偏叫叼谷穗。好像到了秋分谷寨人就成了鸟,收割谷穗,就是叼
老曹太太不姓曹,姓王,叫王兰英。她嫁给曹百岁后,就失去了自己的名字,格木村人先叫她小曹媳妇,后来叫老曹婆子,现在叫老曹太太。老曹太太过了这个年就正好八十岁了,八十岁在格木村来说算是高寿,但她从来没因为自己的高寿感到过半分的骄傲,相反,她时常会因此而烦恼。 她时常觉得,一块麦地收割完后,如果只有一棵麦子躲过了镰刀,孤零零地站在原地,那么它也不应该算是幸运,因为它太孤单了。有时候孤单比死还可怕。
陌生城市的夜晚,总能让人生出异样的情绪。尽管街道上的灯光和霓虹与自己的城市并没有多大区别,空间上的距离感却可以隔绝一些东西,也能引发一些东西。所以,吴鹏像戒除烟瘾一样难受,压抑着随时翻看手机的习惯性动作,他努力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这些五彩缤纷的尘世当中,机械地跟在大黄身后,品味着一种久违的陌生感。 五年了,这是吴鹏第一次到外地出差。经理知道他家里的状况,所以找他谈时,有些为难或者说是不好意思。吴鹏
韦明正在吃早饭,科室里打来电话,说一个患者病情加重,指名要韦明在场才肯配合治疗。韦明说,今天不是李医生的班吗?那边又说,解释了,不管用。韦明看向父亲,父亲说,难得病人这样信任你,快去吧,我不要紧,一会儿我自己坐公交车去。原本父亲最近心脏不太好,韦明想趁今天休班陪父亲去检查一下。 刚安顿好患者,就听到急救中心火急火燎的通知,要外科前去支援。韦明顾不得细想,跟着科室的医生直奔急救中心。急救中心的手术
一 爆竹声声,惊醒黎明。隔窗遥眺,夜色仍未褪尽,河雾如刚醒的美女,惺忪地看着这个世界。大自然像施加了魔法,烟岚云雾时而笼罩在水面,时而轻柔曼纱,缥缈如幻境。远近清脆的响声似乎再次提醒人们,此刻已是东方欲白,旭日新生。 新年岁首,龙腾霞飞,我也按照流俗,孩童般地从上到下焕然一新。像朱自清先生描绘的:春天来了,一切都像刚出生的娃娃,从头到脚都是新的。过大年了,一切从头开始,一切从新开始。洗漱一番,
老街并不只是一条街,是由三条街五条巷构成,而且他们各自都有名字。只是后来紧挨着老街修建了好几条新街,人们就习惯称它为老街。 老街到底有多老,已经无从查证准确的时间了。民间说法是起始于明末清初,实际上也没有确凿的史料来证实。我只知道无数人的父亲在上面走过,他们的爷爷在上面走过,他们的太爷爷也在上面走过……他们或穿着布鞋,或穿着草鞋,挑着担子,或推着独轮车,拉着板车,来来回回不知走了多少次。 老街
烟囱矗在空中,像一个古老的器物,狼烟滚滚,泛着一股甜腻的铁腥味,最后消失在浩渺的天宇。我们脖颈僵硬,眼睛酸出了泪,还是不愿撤走,后来知道,秸秆消失在远方的烟雾中,连灵魂也没有了。我们很难过。忽然感觉烟囱倒过来,直接朝我们倒过来,庞大的影子像老雕一样。哇,我们大叫,一起往村里跑。老雕压在头顶,撵着脚步,可不敢张望,万一被扯住,就惨了。一条沟渠挡住脚步,跃跃欲试,终究跨不过去,急得跺脚,抓心抓肺,快哭
苏州洞庭东西两山宛在太湖怀中,两山茶叶随着运河的源源流淌而香漂运河沿线。 被太湖滋润的东西两山靠水衔接,大小岛屿五十余座,主峰莫厘峰是太湖七十二峰中第二大峰,海拔293.5米。其山脉鱼龙脊背状,气势雄伟。大运河从它的外围流过,运河与太湖在这里交汇,交汇后的运河打了个招呼,继续向东,再转向南直奔浙江而去。被太湖包围了的东西两山通过运河与外界了有联系、交换、交流。运河流过,洞庭东西人想到的是,运河贯
夜幕降临,空气依然燥热。一路火车颠簸,我又来到了曾经拼搏过的城市。重游故地,我且算半个旅人,裹挟着年少的梦,是故乡与异乡的夹缝中没有名字的过客。 一别十年,这段时光足以让它翻天覆地!玻璃幕墙的大厦如同精致的水晶骨牌玩具,被点点霓虹点缀着,看上去新奇而瑰丽。汽车犹如闪闪发光的甲虫,沿着灯光昏黄的街道缓缓爬行,汇聚成光的河流。 头顶上方,是洒满星星的城市上空,我望着被过往缠绕的夜色难释重负,在这个
在古镇。深巷幽幽,跫音悠悠。瓦檐、木廊、碎石、青苔……曲径通幽处,脚步轻叩着一段清凉深邃的古老时光,仿佛此行只为重逢。冥冥之中,似有所待,将有所遇。 深冬的阳光静静泻下来,凛冽之中便有了一层微微的暖意。古木森森,光影斑驳,喧嚣隐遁,静谧丛生。脚步慢慢,目光慢慢。阶沿边,银杏树下,一口大石缸蹲在那里,不声不响,分明是岁月遗落的老物件。彼时,左边店里,红艳艳的辣椒悬在木梁下,若日子倒提的一串串欢笑。
腊月,是乡村的节日。腊月的集市,从农历的日子出发,从梦想和期盼里出发,聚集着欢乐和热闹,交换着梦里的色彩,让人期待向往。从省城高楼的空隙,进入地铁站口,在时间的漂洗里,乘地铁城郊线奔向孟庄,感受一下都市郊区的集市风貌,实在是人生大海中涌出的一束浪花,美好而激荡心胸。 阳光和煦的冬日,在路人的指引下,我跟着一群出了地铁、拉着购物小车的中老年男女,步履轻盈,沿着铁路高架桥下的水泥小路,向集市走去。
那种最小的浮萍是无助的。它们作为无根的萍类,风是它们的朋友,也是它们的仇人。风似乎是它们永恒的主宰者。但,真是如此吗?纵然浮萍被风吹来撵去,它们依然有自己的一丝坚持,绝不飞过河岸,扑进谁的怀抱。浮萍,是有个性的生命。 看上去,哪里都是它们的家。浮萍生长在水中,狭窄、污浊的沟塘,是它们最为惬意的家园。老家大河港汊交织错综,小沟河塘更是不胜计数。在我印象中,越是流动的活水,浮萍越是无法生存,相反的,
我惊异于他们的手。以及他们手中 创造艺术品的工具 小刀,斧头,剪刀,锯子 直到有一天,这些在石壁上刻画 在木头上制造天空和海洋的手艺人 使用同样的工具 削去我的妄念,磨平我的棱角 在我的额头凿出山川河流 在我的眼角刻画一条鱼尾 他们用灵巧的双手精雕细刻 直到,我也成为 斑驳墙壁上的一幅旧画 正午时分万籁俱寂 我在深山。门上贴着封条 我闭门私自造车。造晴好的天气 刚刚在
路上 我和向日葵朝着同一个方向 落日如灯,挂在远方 山风像一个孩子的手不停地伸进衣服 凉飕飕的 道路任性地切开暮色 为一个目的选择避开峡谷和河流 偶尔有一只野兔从林子蹿出 奔跑的速度,犹如我们生活的节奏 紧赶慢赶,还是被命运遗弃 在一处弯道,夜色投下的影子 斜斜地拉长了我的孤单,如一根钢丝 紧紧地,绷在大地的弦上 广场上空的风筝 风筝压低了暮色 一群孩子手中的线 越
竹林 临水而居的竹子,选择在春天出头 冬天的脸板结如绝句。竹林七贤 坐在林子深处论道 有节有气的植物,体内蓄满火焰 愤怒时爆裂的声音,让一把刀 伏在石头上哭泣 把家训刻成竹简,挺直腰杆行走 倒下或死亡,也不会弯曲 父亲遗下的那把篾刀,挂在厦屋墙上 日夜闪着寒光。而我内心空虚 麦田 一场大雪过后,所有的锋芒匍匐下来 它们只是转了一下身子 用另一种姿势去承受苦难 选择在冬
苍茫 大鹏匿于云端,鹤鸣稀释天雷 鹰犀利眼神巡视云幕 响箭似的羽毛,不屑与磅礴为伍 一座山在失重的牵引下轻如鸿毛 晚霞引发的失血河流般蜿蜒 一身狂草书不染点墨,已不敬人间烟火 野马俯首星辰,和悬垂的落日 一起擦亮夜幕的前奏 那飘逸光线美得像一根弓弦上的马尾 飓风在海面奔跑,暴风眼常怀安宁 蔚蓝正孕育一场排山倒海的长调 苍茫嘹亮 灰飞机渺小如玩具,掌心里游荡 一阵风吹来不
南方以南,日子还没有结束: 它从山雀喙中熟透的浆果,滚落到 每一株细草的体内。北国寒冬 雪还未落下,缰绳以螺母的力量咬合木桩 草甸以残存的养分喂食时间白马 木桥边野花举起花萼,唱片机 颂唱雪域短歌,歌词被初日揉碎 从高原湍流而下,寥寥几笔抒写着 晨祷词,或者这座远山的墓志铭 他骑来了他的红色摩托 他依旧有着年轻的面容,乱石滩 每一块石头刻写着他的命运 几只飞鸟冲破了湖面塑造
此刻,这块领地是他的 这小小的树荫是他的 他把自己,从三十层楼的高处 从阳光大把的奢侈里 一点点收回,安放在灼热的大地 安排在两只鞋子的疆土上 安顿在巴掌大的树荫下,然后 靠着树睡去 数不尽的阴凉,游过人群游过车辆 游过娘的白发,爹的叹息 游进梦里,醒来时 一只蚂蚁正沿着他古铜色的手臂 节节攀升 一朵雪花里的热爱 铺天盖地的洁白 重新安排山川,村落 河流吐着热气,把
小提琴课 我拉不好小提琴 可是我仍旧用了一年时间学习 以至于小提琴老师最后说 你就是块木头 也应该能拉出点声音 ——于是我比出一个很窄的口型 学着相声里锯木头的声音 房间里的孩子们都在笑 但不是特别敢笑 然后一个小姑娘说叔叔你的声音 跟你拉的小提琴是一样的 我低头想了想 似乎活着这件事,也是这样的声音 野草 推开窗。外面的空地上有几个老人在 晒太阳。他们四周都是
年少时的繁华已落尽 连蜻蜓和翠鸟 都忘记了一茎荷的存在 什么都冷了 风把最后一点舒展收拢 灰黑色的枯荷兀立塘中 等待一场雪 让自己重新白一次
西屿简介: 西屿,本名寇洵,河南卢氏人。有数百首诗歌和两百余万字的中短篇小说和散文散见于国内各大文学刊物。诗歌散见于《诗刊》《星星》《诗林》《诗潮》《诗歌月刊》《中国诗歌》等刊物,入选《中国诗库》《中国年度诗歌》等百余种选本。诗歌曾获“东丽杯”鲁藜诗歌奖、第九届中国突围诗歌奖、第五届“诗探索·中国春泥诗歌奖”提名奖、2022年鼓浪诗歌奖、“河南省五四文艺奖”金奖等。著有诗集《请允许我谈谈夜晚》《
“没有比不欺骗自己更困难的事情”。确实,生存的悖论逼迫人们不断温习阿Q的习性,并不断告诫自己必须认同,这就是命运。有形与无形的网被编织得越发细密,发条被不断拧紧,终于焦虑就像一席流动的盛宴,人们迷失于物质层面得到或失去的悲喜瞬间。然而,对非物质层面存在的焦虑,在存在主义哲学家眼中并不是一件坏事。比如萨特在《存在与虚无》中对“此在”让存在变得虚无的思考,海德格尔阐释为,“此在”往往表现为沉溺于日常琐
中原,这片神奇而富饶的土地,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它在地理方位上处于中国之中,地势平坦,交通便利,土地肥沃,农业发达,是中国古代许多王朝的政治、经济中心,也是中华文明的摇篮。如今,在现代化的时空隧道里回望这片历史悠久又饱经沧桑的土地,总是很容易触动诗人易感又多情的神经,引发无穷无尽的诗意遐想。西屿的新诗集《你从中原来》就是生长于中原这片土地上的青年诗人直面中原故土和现实生活所作的一曲赞歌。在这
我至今不知道我是怎么找到诗歌的,或者说,诗歌是怎么找上我的。我曾经很认真地想过这个问题。但我发现,这是一个我永远都说不太清的问题。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意识到,这或许就是一种宿命。 它源于四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母亲生我的那个夜晚。那个夏天的夜晚,到处都是麦香。我梦见我们家的麦场上摆得整整齐齐的麦子,新麦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打麦机和柴油机红色的机身。明亮的月光下,在麦场上忙碌着收麦子的我的母亲。即
当源自北冰洋地区的冷空气向西南部直驱而入,这座豫鄂陕三省交界处的小村庄里寒冷蔓延,开始渐入佳境,就连平日里张扬的凤仙花也早早收起了棱角。 每当这时,你看那些爱串门的“旺财”“毛毛”们纷纷在窝里裹上厚厚的棉被,这也就标志着深冬真的来了。 随深冬一同来的,除了是能让孩童们翘首以盼的第一场雪,还有在屋后矮坡上新来的一株有些蔫蔫的小树苗。 这株小树苗浑身光秃秃的,没有一片叶子,干瘪无力的躯干上,四处
那时候,笑是和空气一样的 如影随形 妈妈会做花衣裳 爸爸会买水晶糖 我们朴素却富有 好多年过去了 凌厉的风沙 扑打我们的面颊 我们在路上奔走,失散 偶尔抬头看看月亮 各自哭着又各自笑着 在时间的镜子里 咫尺天涯 时间的风,吹啊 秋之静 秋的宁静属于大海,落日,群山 田野,村庄以及飞鸟 秋的喜悦属于农人,玉米地,南瓜秧 放学归来的孩童和自由摇曳的狗尾巴草 疼痛是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著名诗人艾青曾经如是写道。在作家杜思高笔下,这样对乡土、对自然深沉的爱,随处可见,充溢字里行间。作为从乡村走出来的诗人,与花草、森林亲密接触长达二十余年,杜思高对泥土,对树木,对花草,对自己生活工作的山川河流,充满感激之情,依恋之情,怀思之情,怜悯之情。他的诗作中,处处弥漫着新鲜的泥土气息,馥郁的花草香气,可谓百花齐放,姹紫嫣红,为我们展现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