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百分比来生活 已经够艰难。我以百分之五的 份额生活;别增加 剂量。然而 不雨则已,雨则倾盆。 —蒙塔莱《结论》 一 拖拉机都去哪儿了?马剑深爱的那些手扶拖拉机。 满是尘灰的马路护栏旁突兀地定着几人。按说没人会挑在这里乘凉。不同颜色制服的外卖小哥到这儿自动放缓车速,探上两眼,再拧足油门,嘴里嘟囔,还以为车祸呢。马剑也凑了过去,站在辅路的水泥护栏边朝下张望。是查酒驾。马剑背过手,稍息
应该就是夏天的时候,窗外出现了知了的叫声,我听说它们的鸣叫,其实是振翅的声音。那声音有点儿像我家的电话铃声,沙哑地“吱啊——吱啊——”地叫着,只不过我家的电话甚少发出声音。父亲常年躺在床上,就在夏天的时候,他向我抱怨,窗外的知了正不知疲倦地叫着。“吱啊——吱啊——”的,他生气地形容。我安慰父亲,知了的一生只叫三天,孰料就在那个夏天,不断有知了耗尽力气死去,它们也把父亲带走了。 为了整理父亲的遗物
父亲站在院子里,嘴里叼着一根烟,眯起眼睛,拍打身上的泥土。他的光头上长出稀稀落落的发茬,经过一下午的风吹日晒,全都打了蔫儿。太阳在溃退,墙壁的阴影从下到上侵占着父亲的身体,现在到了腰间,不久之后将全面占领父亲。 几年前,他第一次见到父亲,也是这样的光头,发茬更坚挺一些,比现在胖,皮肤白皙,不像长期从事户外工作的。这跟母亲说的有出入,不过他早已过了拿母亲的话当真理的年纪。当初自己居然对母亲的话深信
宋以宁初次发现妻子的症状是在婚礼后的第三周。他记得很清楚,因为婚假即将结束,领导已经迫不及待地将待办清单发到他的邮箱。但正在度蜜月的两人尚未踏出酒店一步,旅行伊始他们刚好被原地隔离,期限略长于这段假期。 幸好那是一座临海的度假酒店,空气湿润,目之所及皆为山海。酒店设施齐备,海鲜供应从未停顿。打开窗,风中有橘子的味道,不知来自何处。在管控放松时,他们还能悄悄溜出房间,到楼下覆满落叶的游泳池游几个来
一 校长踏进医院大门,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刚才堵车让他心慌,没心思再等电梯,一口气爬上五楼,喘着气走进病房。母亲还没有醒。校长把饭盒放床头柜,退回到床尾,展开马扎坐下。这马扎是教务主任买的。前几天,五六个同事前来探望母亲,没地方可坐,教务主任出去不一会儿,就提着几张马扎回来了。校长知道他的用意,昨天的岗位晋级会议,推选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狭小的病房共三张床,时不时飘来一股异味,这使校长呼吸不畅
一 昨夜失眠,闹钟还没响,宋珍早早地起床梳洗,今天是她退休前最后一天上班。她像往常一样,提前半小时到达厂区,特地背了一个黑色的皮包。厂区提供早餐,今天有她喜欢的小米粥和羊肉包子。她没去吃,怕遇到那几个老熟人,拉着她喋喋不休地说。终于退休了,她只想安静地离开。 厂区没有人影,宋珍走在高大的厂房下,显得格外渺小。去年厂区新增了八条智能生产线,上线的是二十四小时不断电的设备,噪声却比上一代降低不少。
一 站在双桨小学大门口,孟钰才想起今天还没吃药,也许是回村以来的生活太过平静,以至于她忘了自己是个病人。 一阵北风从远处的两座山峰之间卷地而来,夹带着苍凉的呜咽声,孟钰像一枚摇晃在枝头的枯叶,身体不住地颤抖。她的手往后伸到背包的侧边袋里,什么也没有摸索到。她取下背包,搁在脚边的旅行袋上继续翻找。准是把药落在家里了。孟钰低声说道。今天的末班车已经走了,只好明天再回家一趟。孟钰一脚踢在黄土地上,镶
历史上的冤案不少,但最冤的莫过于岳飞。忠君报国,舍身忘死,功与天齐,结果还被朝廷以“莫须有”之名判以死罪。后世之人多不能理解,一个一心要恢复故国,重兴大宋的功臣,为何反被江山之主赵氏处以极刑,于是将其归因于功高震主。宋高宗杀岳飞,实是自毁长城,正如南朝宋文帝要杀战功赫赫的檀道济,“乃坏汝万里长城”。宋文帝也好,宋高宗也罢,都宁愿江山拱手送于外敌,也不愿身边的人有觊觎的机会。而岳飞之冤在于他根本没有
舞剧 观光车四散开来。帐篷恍若 大地的独眼 卸妆的舞者 把通身缠满旧光阴的腈纶 脱在从未说过话的地板上 神话面具被游人心中的拴马索,拴在 粉饰过的唐朝 夜晚,被房间一块块地掰开 舞剧的废墟上,蚂蚁们 正在摸着黑 搬弄过期的面包屑的是非 科尔沁 带弓箭的人走在前方。夜幕降临 一辆大货车,愁成了独眼 一个车灯,和来路不明的 一只鸟 撞在历史的弯月刀,与笔直的现实 相
死,或相见…… 去年这盏灯点亮的黄昏 我站在银行门口 看大雪飘尽了他生命最后的一点微笑 我好像是天堂的一声呼吸 渐渐要从树梢上离开 我感谢大雪给我带来的这次生命 没有寒冷,我的呼吸便不会出现 在汽车刮针刮去了驾驶室 窗前的冰霜后 我现在像梅花一样温暖 我常常是幸福的 好像太阳的另一只手 领着我在波浪的脊背上行走 像聂鲁达一样,在城市最浓密的 孤寂之中 在船甲板上,在
礼物 没有多少灯光为窗户亮着 我携带多时的礼物 弱小如音乐。那片稻田 已进入夕阳腹部 地平线像一片暗淡刀刃 割去金黄穗尖 她发来信息,“今天好忙 无序的事情同时发生 拥抱并不需要某种逻辑 你付出一日,就是甜美补偿” 金色叶子上,你镌刻纹路 像窗格倾斜,分割自己的影像 一些真实,一些幻如光影 而我们,将是这一切的囚徒 伏法于无望的赴约 隧道之光 这里的喜鹊并不搭建天
夜晚的木船 夜晚的木船像遗弃的孩子 它是那样安静,仿佛什么事 都没有发生,在河床上度过漫长的一夜 我在河岸边徘徊,使劲吸着河流 幽深的气息,沁入心底的味道 我喜欢沉默如婴儿的淤泥 它们在汴河的夜晚显现出来 木船破烂的身体因为淤泥而肃穆 天越来越黑,我试探着踏上木船 那一刻我心跳加速,我感觉到了 淤泥光滑细腻的灵魂轻轻颤抖 知更鸟告诉我的消息 知更鸟告诉我的消息 快点快点
系在树梢的夜晚 时间,在一群黑蚂蚁的腹部 穿梭,无可度量的巨大混沌或夜晚的 超验性,离开密集山林和一切 熟悉之物,到你的沉默 为止。我还行走在白天 令你厌恶又痛恨的人群当中 它饱含我最终的表述。尽管那些过程 曾被多样化反叛,且毫无过渡 就能终结,某种精神存在 我知道,我就在其中,像是力量的堆积 或是这陌生境地的欲念 支撑起夜晚的屋顶,等待着 被星空再次覆盖 落马洲:时间
当年我给你读一首已经发黄的诗, 寒风在窗外嘬着尖厉的嘴唇。 我读:绿叶飘零。它们飘零。 一片跟着一片,它们飘零…… 你叹息复摇头:“这意象和节奏 让我看见风中的刀,有点儿残忍!” 那时我们都还足够年轻, 如同这园子里大片次生的银杏。 我喜欢银杏。尤喜秋意渐深时 它们在阳光下忍着金黄慢慢透出的宁静。 “宁静即辉煌。瞧这些叶子,多好。 一种必要的幻觉……只是别起风。” 几天前对
一 在威海的第五个早上,我像前四天一样,早起下楼吃了酒店的自助早餐,然后回到房间。窗外,天灰蒙蒙的,看着像是要下雨。打开窗,手伸出去,空气很湿润,但没有风,估计离真正下起雨来还有一段时间。于是我便拿起雨伞,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下楼,直奔街对面的威高广场。就在刚刚,我决定要趁下雨前去名创优品买个Chiikawa。 这是个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决定。我起这么早,难道就是为了买一个玩偶或者挂件
一 大概是2018年,我们刚刚高考完。从我们这几届开始,女生都有特别强烈的“变美”的渴望。高考完的暑假,班里面有3个女生割了双眼皮,大部分女生买了全套化妆品,开始和博主学化妆。手机上美得惊人的美妆博主铺天盖地,我们照照镜子、再看看手机,关于“美”的焦虑在女性群体之间蔓延。那时候有一种风气,叫“换头”,好像通过化妆和医美,就能和网络上的博主一样光彩照人。 陪朋友去医美机构咨询双眼皮手术时,咨询师